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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份 故事背景】
一 學前經歷
我雖生來即聾, 但此事實遲至六歲才發現, 當時認知及語言發展均有明顯落後的現象。 關於此事可能是因為我幼時隨父親工作之故, 在東南亞一些國家住過, 而這些國家本身即具有許多語言; 包括英語, 荷語, 法語, 馬來語, 印尼語, 廣東話, 客家話, 普通話, 閩南話, 潮州話等等。 我周圍的人們以為環境中語言太多可能是延誤某些孩子語言發展的時機的因素之一。 由於許多海外華人家庭中使用三四種語言其實是很常見的事情。 當時的人們對聾或聽覺障礙所知甚少, 而且附近醫療院所也沒有聽力檢查儀器之設置。
二 口語學習與家教服務
後來回到台灣才發現明顯聽覺障礙之情況, 開始先後在台大, 長庚, 國泰醫院語言治療中心學說話及發音, 前後有七年的時間。 家裡也聘請私人教師來指導我說話, 父母認為當時來自啟聰學校及啟聰班的學生都沒有很好的語言表達能力, 說話及學業成績也較同齡之聽人學生落後許多, 所以我被送去自家附近的小學, 和一般學生一起上課, 預期在見賢思齊之下, 我的學業成績才會接近一般水準。
三 書寫語言學習
我在學校裡幾乎完全聽不到也學不到東西, 戴助聽器也沒有多大用處, 不過晚間有家教來指導我語文及一些主科, 幾位同班同學也常到家裡來一起作功課或一起讀書, 這些都對我的課業學習有很大的幫助。至於語文寫作方面, 家裡添購了不少附有注音符號的書藉及國語日報, 我每天不斷閱讀朗誦就把注音符號及語文造句用法給全默記下來了 (就連本文章也是用傳統注音輸入法打的, 可見我還清楚記得每一字的注音視覺文字形式)。 同時我被要求每天寫日記, 這樣我的中文文法用字及句型結構才有機會被檢查及糾正。
四 考試經歷
台灣有專為聾學生設計的入學考試,其考試科目較一般聽人考試科目來得少且程度較為淺顯。我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的甄試及享有聯考加分優待; 我和一般聽人同學一樣讀書, 一起競爭, 並通過高中及大學入學考試。 念大學時每堂課都要向幾位同班同學借筆記於下課拿去影印, 像拼圖一樣把課堂重點內容湊出來, 很幸運的我從沒有被當過任何科目的記錄, 並以平均八十分以上的成績自東吳大學社會工作系畢業。
五 手語學習
我從入學受教育起至今都是班上及學校唯一的聾學生, 所以我的口語及讀唇能力也很自然地一年比一年進步, 我從來沒有接觸過和我一樣的聾朋友及他們的家人, 直到我大三那年在今日的實踐大學碰見游寒冰老師, 當時她在幫忙聾學生作手語翻譯及課業輔導的工作, 她極力推薦我去學習手語以為第二種溝通方式之選擇, 原先父母反對, 唯恐我的語言及說話表達會因使用手語及接觸聾人而退步; 後來游老師說服父母, 我來到延平南路手語之家即中華民國聾人協會去上課學習手語,在短短九個月中我通過了初級班(教師:楊曉雯), 中級班(教師:吳學孟)及高級班(教師:邱海峰及李振輝)的課程。 在此同時我也固定常來手語之家擔任義工, 在當時執行秘書林惠真小姐的指引下,我見識到一些社工實務經驗, 認識不少聾朋友, 兩年間手語能力也無形中增進許多。
六 工作經驗
後來大學畢業, 幾位在手語之家認識的朋友先後介紹給我一些手語教學的兼職工作, 包含一間醫學院, 三間高中職及一間劇校。 當時這每周十小時的業餘教學工作對我而言是一種生活上的享受及快樂。
後來台北市聲暉協會舉辦第一屆讀唇語比賽, 我被邀請去參加, 本只是抱著好玩心態去看看的, 結果竟得到大專社會組第一名。 當時這活動是由北市府社會局贊助經費, 因此有幾位官員在場, 其中一位就是當時三科殘障福利科長師豫玲女士。 剛好數天後我去社會局應徵職缺, 碰上師科長在場, 被她認出我來, 很順利地我進入三科擔任書記代理人之工作。 當時政府單位並沒有手語翻譯員之設置, 因此我的手語便在一些聾訪客來科裡洽詢時派上用場。
科裡當時有一位兼職的女聾同事, 由於她使用手語溝通, 故聽人同事常常要求我去作彼此翻譯的橋樑, 有時也協助確認她沒有錯過一些重要的事項; 我開始警覺到大家不會將我當作聾人, 可能因為我會說話的關係, 所以他們比較不會反過來問我有沒有錯過重要交代事宜, 因此我學會自己主動去問同事是否有我工作上需要知道的事情。
一年後三科決定請兩名臨時手語翻譯員, 這是當時全台灣政府單位第一次有正式手譯服務之出現, 我再一次地被師科長請去幫忙做手語翻譯的服務工作, 我因想換個環境故沒有選擇留在原科裡, 因此來到當時民生東路圓環殘福中心擔任兼差手譯員, 每天下午去坐櫃臺, 為來訪的聾朋友作一對一及面對面的服務工作, 而科裡的全天翻譯服務工作則由一位聽人(林昱秀小姐)擔任。
後來中華民國啟聰協會在留美聾學者趙建民等人發起下於八十四年三月成立, 我很幸運地得到該會社工員職務, 據趙前理事長表示, 這是台灣第一次有聾人在自己的團體中擔任社工員的案例。 趙前理事長是個很有理想的手語研究專家, 他一直很有心地想把國外對聾教育, 手語教學及福利服務的理念搬到國內來。 我在協會服務一年中, 也從趙氏夫婦處無形中學到一些有關國外聾文化及手語教育的梗概, 後來我取得教育部四年公費獎學金, 於是八十六年八月來到英國繼續學習。
【第二部份 對口手語使用經驗之回顧與感想】
七 回歸主流班級上課困難
當我初入學時, 班上有五十多位學生, 只有一位導師, 而我是唯一的聾生, 我強烈感覺到由於班上學生人數太多, 老師其實沒有辦法照顧到我的特殊需求, 我領悟到我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家預習課程教材, 然後第二天在課堂上看老師說話。 不過我也發現自己其實沒有辦法去瞭解並學到課堂內容, 因為我不能經讀唇看出每一字每一句, 於是不懂的課堂內容便隨白天七八堂課下來, 累積得越來越多。
八 學習方法
好在國內所有的老師都要遵照教育部所頒定的標準教材來實施教學, 所以這讓我能夠藉閱讀這些教科書來準備隔日的課程。 此外老師也會建議我們添購一些參考書來作課外補充教材, 這也讓我在沒有家教協助的情形下有經由自己閱讀來作進一步且深入地學習的機會。 不過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前提其實是中文語文能力的加強與熟稔, 自己才能閱讀寫作無阻。 同時我深刻體會到當我在不需讀唇, 也不需用到助聽器, 並與周圍吵雜噪音隔離的無障礙情況下, 我才能夠更專心地閱讀覆誦文章內容, 來練習說話, 並強記中文文法句型結構。 另外也每天寫日記,
九 學習成果
很順利地, 我的文章寫作形式清楚地顯現出字彙及文法結構的正確性, 老師們也幾乎沒有要求過我作進一步糾正, 因為我已經成功地將自己所閱讀過的文章報紙資料都重點記憶下來, 所以我從中學到許多更廣泛的字彙, 並能夠使用較複雜的句型結構。 值得一提的是, 我的閱讀速度其實比一般同齡聽人學生要快, 寫作組織能力也較大多數同學要好。 這些可以說明, 儘管有聽覺障礙的事實, 經由廣泛大量閱讀及寫作等方式, 我已經突破種種中文視覺書寫語言的障礙與瓶頸。
十 學習心得
另一方面, 對一個在語言關鍵期前即聾的孩子而言, 學會讀與寫是一項成就, 學會說與聽則是其次。 聾團體在所有身心障礙團體中間其實是不同的, 對一個聾人而言, 學習讀和寫是相對地容易多了, 因為視覺書寫語言的獲致並沒有阻礙, 但阻礙卻發生在需要經由殘餘聽覺來獲取資訊及發展口語能力的情形下。 所以一個慣用口語的聾童會很自然的習慣去依靠視覺來發展其讀唇語的能力, 以與外界溝通並瞭解訊息。
十一 唇語學習的困難及訊息解讀過程的誤差
很不幸的是, 讀唇語並不是一個全然有效的獲取資訊的方法, 因為要從每一句話中讀出每一字是很難作到的。 在中文發音學中, 有十三個韻母(例ㄜㄛㄢㄤㄥㄣ等), 二十一個聲母(ㄅㄆㄇㄈㄉㄊㄋㄌ等),及三個半聲母(ㄧㄨㄩ), 還有陰陽上去入四五聲。 如果沒有助聽器的輔助, 是沒有辦法知道四聲位置的, 而且有很多意義不同但同音的字(同音異字), 許多聲母像:ㄅㄆㄇㄈ, ㄉㄊㄋㄌ, 及 ㄐㄑㄒ等; 韻母像:ㄓㄔㄕㄖㄗㄘㄙ, 及 ㄨㄩ等; 看起來都非常類似的, 在短時間內將會不自主地混淆在一起, 這些都會造成讀唇通意的困難, 從而錯過許多重要訊息, 甚而形成溝通的誤會。 其他外在的困難則有: 每人說話口型均不同(要適應不同人說話習慣也要時間培養), 說話速度也有非常快的(快則看不出每一字句), 有人會十分不情願去重覆所說的話(溝通訊息遺漏了, 影響前後訊息不連貫, 誤會易產生), 有人鼻下留鬍子(若長過上嘴唇, 將影響口型清晰度) , 一個聾人必需要全神貫注去看對方說話去猜測每一字, 然後在短時間內將所有可能的字彙連成可能在說的一句話, 再將之聯想成整個故事的內容結構, 很不幸的是由於前述種種訊息解讀過程的缺失, 這最終溝通結果絕非清楚及正確的。
十二 口說語言應用於聽人社會的限制
我從來就不能去清楚瞭解人們所告訴我的每件事情, 因為我的讀唇能力並沒有好到能讓我讀出每一字義。 雖然我當年得到讀唇比賽大專社會組第一名, 可是成績也只有四十分。 這情形其實可以視為一個口語教學主義的缺失, 即使聾人學會了說話及讀唇, 他仍是聾人, 因聽不見而與外界溝通困難的事實仍是存在的, 所以根本問題並沒有獲得完整解決。
十三 手語的使用心得與聾人自我與社會認同差異
在全是聽人的教室裡, 我常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 因為我就算有助聽器也仍不能學到東西, 也不能有效地參與團體討論。 在我學習手語之前, 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手語會成為我未來溝通的工具之一。 因為我的家庭並沒有考慮過使用手語, 我也從來上過啟聰班和啟聰學校, 也沒有見過和我一樣的聾朋友, 我的周遭全是聽人而我是唯一的聾人, 所有的人都告訴我我不是聾人, 因為他們認為我會說話, 而且說得比那些來自啟聰教育體系的人們都來得清楚, 所以他們才是所謂的聾人。 我反而覺得聽覺障礙的事實就這樣被有意無意間忽略了, 人們總以為表面會講話或說得清楚, 聾人的溝通問題就消失了。
十四 聾人與聽人一起學習的困難及口語應用對聾人回歸主流的影響
我所認同的角色模範人物都是聽人, 我發現要能夠和聽人一起競爭很難, 因為我沒有辦法和他們一樣反應很快速地去經由聽覺來吸收訊息。 自從我的聽覺障礙被發現後, 我所有在家清醒的時間都被作語言治療, 家教上課, 及學習語言等事務所佔滿。 白天在學校我總是必須坐在教室裡一整天, 而無法學到任何東西。 這就是我們臺灣名副其實的強迫"義務"教育, 特教學生必須呆在教室裡, 等著下課回家。 非常地沒有彈性, 也忽視教育人權及機會平等的精神。
十五 人際溝通的困難與限制
我所有的朋友老師及家人, 都要面對著我做一對一的溝通, 這樣我才能看見他們的唇型以了瞭解語意。 我常覺得被孤立, 因為我不能參與團體討論。 於是形成人際的隔閡。 我今日了解這是一種口語教育主義的缺失, 即使一個聾人有意願用一生的時間去努力學習, 可是助聽器的功能仍然不夠強大, 不能夠用來瀰補聽覺的缺陷。 不能完全取代正常聽覺機能好讓聾人可以去瞭解溝通的每一字句。
十六 口語及手語對自我信心及群體參與感之比較
以前在我還不會手語的時候, 我以為學習說話是每一個聾人要融入聽人主流社會的最好方法, 我起先同意這說法, 可是我的經歷讓我覺得這樣的目標是很難也是不太可能達到的。 因為我還是不能聽見並參與聽人團體交談及討論, 主要原因之一也是因為人越多就越增讀唇說話的難度。 當我學會手語之後, 我的態度也因而改變, 因為我發現到手語及口語溝通方式在群體社交生活中所顯現出來的明顯差異。 在聽人團體中因為沒有辦法加入交談, 我覺得自己雖然會說話卻好似一個次級聽人一樣, 而心生挫折與無助感, 而在使用手語的群體中, 我發現自己竟然也能夠溝通無礙, 進而覺得自己是一個完整的人, 而非一個具有聽覺缺陷的人; 於是會手語後帶給我能參與手語團體溝通的自信心, 我能用手語對著一群會手語的人們溝通表意, 同時也能看見他們彼此之間的交談, 我感到參與及融入感, 這是我在一般口語群裡所沒有過的正面經驗及感受。
在我成長求學的過程裡, 我始終在為日後的工作前景而擔憂, 因為我有說話, 讀唇,及瞭解對方說話語意的困難。 我一直認為這情形在我大學畢業後及就業時並不會有所改變。 但說也奇怪的是, 學了手語之後, 我畢業以後所有的工作全和我會手語有關, 像是手語社團老師, 社會局手語翻譯員, 啟聰協會社會工作員等。 不過我發現社會上很多聽人朋友都有一種錯覺, 以為會說話的聾人和用手語的聾人是不一樣的, 因為前者不算是聾人, 而用手語的才是聾人。 事實上兩者溝通的需求是一樣的, 就像我在前面所提的科裡的用手語的聾同事的情形。 不管聾人是不是用手語或已有很好的口語能力, 一般人也應該注意到兩者的溝通需求。
十七 視覺語言對聾人學習的重要性
當我參加手語課的時候,一切事物都是非常視覺性的。就好像身在數學課堂裡,這是我第一次學習一件事情能夠那麼輕鬆地自然而然地進入情況,而不需要任何來自家庭的課後協助或自我進修。當我走進聾人俱樂部的時候, 看見所有的人都在使用手語, 我感覺到身處在一個無障礙的環境中,自我價值感與群體歸屬感也在無形中提升了。 這就像是獲得一個完整的人格一樣具有被尊重與接納的的感受。
十八 我對語言及環境互動的感想
我六歲第一次開始學中文時, 我把學會語言看得好比是一個未來很重要的溝通工具, 僅管對聾人而言這是非常難的一件事情。 我每天很用心地閱讀許多書, 從中學習中文的字彙和用法, 來表達我心裡要說的話; 在某一方面而言我覺得自己像是一位外國人一樣, 不論是在家或在學校皆如此, 我所到之處都有人在用幾種不同的語言交談, 而這些我是沒有辦法去瞭解並自然融入的; 因為我從語言治療課程中學到的就是中文這正式語言的發音及使用方法, 我的家人朋友只有在需要面對我說話時才會用中文, 其他的時間大家都用自己的喜好與生活習慣來用不同的語言, 例如客家話, 閩南語等, 或者大家會用中文說得很快到我不能看懂的程度, 因為他們覺得不是在對我說話, 故不需要刻意說得慢些, 這些都形成我與外界學習語言表達溝通及人際互動的障礙。
十九 我學習語言的流程
因此我學中文語言唯一的方法就是從閱讀附注音符號的報章書籍來學習並默記每一字的音韻, 從大量閱讀中我學到中文的文法結構及語言表達方式, 這些使我能夠進一步造出有意義的句型並寫出好文章; 就這樣日以繼夜, 漸漸地我的腦海裡充滿了足夠的字彙文法結構及成語用法, 我感覺到充滿自信且能夠開始對周圍的人表達自己想要說的話,也能夠瞭解別人對我說的話。
這整個語言表達之學習過程, 其實就像是一個反反覆覆永不休止的循環歷程: 從閱讀, 記憶, 寫作, 到說話這四個階段, 然後再回到閱讀階段來重新開始。 所以我的語言發展與應用, 實際上是以視覺文字記憶為基礎, 經過大量閱讀理解與文法句型寫作強化之後, 然後再逐步發展進一步口說語言的表達與應用。 因此我認為語言要能夠發展到熟稔與應用自如的地步, 都是來自具有確定性訊息的接收與消化。 對聽覺有或多或少之程度上的阻礙的人, 所有來自聽覺包含助聽器等輔助器所得到的訊息都是不完整的,且缺乏確定性的, 所以在語言應用上有相對性的阻礙與困難。 反過來說, 經由視覺所得到的語言訊息對聽覺有阻礙的人們來說是完整且具有確定性的, 對其語言的應用發展之重要性是不可忽視的。 所以聾教育及聾人福利工作內容都應該朝此方向設計, 例如手語教學之全民化, 公共視覺化語音輔具等, 才有實質性的成效。 我想這事實不論官方與民間都應有某種程度的認識。
二十 對口語學習的困難結論
簡言之, 學習口語與聽人社會溝通對我而言一直是終身的難題與挑戰。 而我從來就沒有辦法去學得很透澈, 因為我生來即聾, 本就聽不見正確的發音, 所以最少有一半的中文注音符號我就不能夠將發音學得準確, 且永遠也不可能改正過來, 因為發音要強記, 聽不見正確的音, 就不可能知道怎樣念才是對的, 也不可能強記該正確的音, 以中文而言, 有許多發音不同的字但卻有看來相同的唇型, 我會因為唇型相同的關係而自然地會有同樣的發音, 這接下來可能也會影響聽話者對我說話語意的理解程度, 而造成最終訊息的在聽話者身上的呈現與訊息發出者的原意有出入, 而可能形成某種誤會, 所以我的發音永遠不可能做到很精確如聽人的地步。 但是我可以從注音符號字典裡看見每一字有不同的音, 而有視覺印象; 所以考筆試時我也可以正確無誤地寫出來其注音符號的文字形式。
從另一方面來說, 我的說話語調其實也只有認識我至少已一段時間的人, 才會大略知道我到底在說甚麼。 反過來說, 也只有一些我認識較久且較熟悉其說話語法習慣的人, 我才能較輕易瞭解他們說話涵意。 通常我是不能夠瞭解初次見面的人的說話內容的, 因為我對其說話用字, 說話速度, 及唇型並不熟悉, 而這些也要靠時間的培養與經驗的累積 才能讓口語表達與接收有進一步的發展。 但以我多年的經驗而言, 這種進展是有限的, 聾人到底還是聾人, 聽不見的事實不會因為會說話會讀唇而有改變, 口語溝通再怎樣發展永遠都有其在各方面的侷限性, 永遠不會把聾人變得像聽人一樣, 這個大環境對聽不見的人而言還是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程度的溝通阻礙的。
從另一方面來說, 我的說話語調其實也只有認識我至少已一段時間的人, 才會大略知道我到底在說甚麼。 反過來說, 也只有一些我認識較久且較熟悉其說話語法習慣的人, 我才能較輕易瞭解他們說話涵意。 通常我是不能夠瞭解初次見面的人的說話內容的, 因為我對其說話用字, 說話速度, 及唇型並不熟悉, 而這些也要靠時間的培養與經驗的累積 才能讓口語表達與接收有進一步的發展。 但以我多年的經驗而言, 這種進展是有限的, 聾人到底還是聾人, 聽不見的事實不會因為會說話會讀唇而有改變, 口語溝通再怎樣發展永遠都有其在各方面的侷限性, 永遠不會把聾人變得像聽人一樣, 這個大環境對聽不見的人而言還是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程度的溝通阻礙的。
二十一 對手語學習的困難與結論
至於我的手語表達程度, 其實並不如那些來自啟聰學校體系的自然使用者那般熟鍊, 因為我直到二十歲念大三時才去學習並開始去使用它, 時機已稍晚; 但是我已發現一個現象, 當我在看手語的時候, 我的腦筋可以同時進行思考, 使我能夠很快地給予對方回覆,並討論不同的想法與交換意見, 而當我在讀口語唇語的時候, 我需要百分之百地專注在對方的唇型上, 從當時所有的環境視覺線索, 並配合我的語文知識, 去猜測對方的語意。 我的腦中其實沒有時間與空間去思考我應該要如何回答對方並傳達我自己的想法; 簡單來說手語的使用讓我有自信, 也覺得自己腦袋好像還是很靈活的, 而口語的使用讓我覺得自己反應真的很遲頓, 不但不能自由思考, 也更不能夠從交談中暢所欲言, 達到雙向溝通的目的。 所以我很關切的事情是, 社會上有許多人不接受手語的教育, 使用與推廣; 他們認為這樣會讓聾人看起來與眾不同, 甚至看來愚癡, 這樣的觀念仍根深柢固地存在於許多聾教育工作者, 聾人的家長, 聾人的朋友, 及許多相關領域的人士的心裡。 另一層需要考慮的事情是, 在聽人的社會裡, 口語溝通效果其實對工作上的升遷具有某些程度的影響, 一個主管人員通常被周遭期望具備有良好的溝通技能。 像這樣的角色期待, 對用口語或手語溝通的聾人來說, 也是一種工作上的困擾及阻礙。
二十二 手語對聾人生活的重要性
我很慶幸當年遇見游寒冰老師, 若沒有她的鼓舞及堅持, 我今天可能也不可能學會手語,並進入聾人圈子學習到更多的體會與經驗。 我覺得手語的使用帶我進入一個新的溝通領域, 並獲得一種身為聾人的自我認同感, 所以我認為當前一項非常急迫的需求, 那就是要透過各種不同宣導管道, 讓我們這以聽人為主流的社會了解並體會到為甚麼聾人需要用手語的種種原因, 進而接受手語語言的存在在這多元化社會中的重要性, 和其他語言如中文, 英文, 閩南話, 客家話, 山地話的份量是一樣的, 都需要被廣為尊重與承認。 同時在有關聾人研究的議題方面, 如聾教育行政與社會福利工作, 手語教育推廣與翻譯人員培訓, 聾教育師資培訓, 聾學生支援服務系統, 聾童家庭服務團隊, 公共手語電視節目公共場所語音字幕科技研發等。 最重要的是能有來自政府與民間足夠且持續的經費與人力投入, 來共同開發並建立臺灣聾人及其家庭專屬的服務制度及支持網絡。
【第三部份 我對現今聾教育的建議】
於前所述, 從我個人的經驗來說, 第一: 聾和其他身心障礙是截然不同的。 第二: 在聾教育裡, 學習讀與寫和學習聽與說或讀唇, 其實是兩件必須分開來探究的議題大方向。
二十三 視覺感官要充分運用以讓聾人學習得更好
要能達到聾人個人潛能的完全發揮, 最好的方法就是應該儘可能讓其能夠有機會充份運用其在視覺感官上的優勢, 讓他先學習閱讀然後學習寫作。 閱讀主題廣泛的資料可以讓聾人建立起良好的語言表達基礎。 我強烈地認為書寫語言是聯繫聾人世界與聽人世界的重要橋樑, 聾人和聽人一樣有同樣的潛能去學習書寫語言, 因為該文字資訊形式可以說是視覺性的, 只是其教育與學習方法和聽人會有所不同。 學習口說語言如果沒有配合有效的視覺工具如手勢語言和動作等輔助, 將可能變得沒有實質教育意義甚至形成時間上的浪費, 而且讀唇語本身其實也包含了許多視覺上的不確定性。 這事實是只有身為聾人才有的切身體會。 所以視覺語言包含手勢語及肢體動作等, 對聾人生活的重要性與便利性自是不言可喻的。
二十四 教導聾人聽人口說語言應該和教外國人本國語一樣
另外, 一些聾人在經過口語訓練多年後將當時所學過的或已經學會的發音方式遺忘, 或其說話清晰度產生變化及退步等情形是極有可能發生的。 因為對許多聾童而言, 本身從未能聽到正確說話語調與發音方式, 且他們必須依靠極為有限的視覺線索來強記該字音的口型來開始學說話。 像這樣的情形, 以我的經驗來看, 我的建議是這些孩子都需要先學習去瞭解該語文本身的語音學, 文法結構及字彙表達用法等, 這些其實都可以從閱讀教學的方式去達到目的。 進一步來說, 從閱讀文章中所呈現的文字書寫形式可以提供聾人與聾童較為清晰且精確的資訊; 所以這些確定性的視覺資訊將能夠有效地生根於他們的腦海裡, 形成語言文字記憶的基礎。 再輔以適當的口手語讀話訓練, 進而對他們的認知語言發展, 寫作, 說話及讀唇都將有實質的幫助。
二十五 聾教育老師應有的條件與期許
在聾教育師資領域方面, 我想所有參與聾教育的人都應該在口語溝通與手語溝通兩種方式具有相當流暢的使用能力與認知, 這樣他們才能將此兩種方式對聾學生運用自如。 另外如果一個聽人教師能夠花上幾年的時間去學一種外國語言, 這就像聾人一樣, 只用到讀與寫而不用到聽與說的部份, 那麼我想這位聽人老師將能夠大略瞭解甚麼是對聾童最重要的事情, 及如何幫助聾童與成年聾人增進及強化其語文發展。 之後更重要的事, 我覺得除了像聾人一樣去學習語文之外, 若所有的教育工作者也同時學習去研究瞭解聾人讀唇語的學問與藝術, 那麼我想這樣的一位教育者將可能有足夠的資格, 將聾人在社會生活中, 如就學就業等場合所需要的各種支持網絡及相關服務體系, 更清楚流利地表達出來。
二十六 總結:口語教育的缺失與手語教育的加強
總結來說, 對聾人而言, 口語教育的成效並不如預期成功地將之融入聽人主流社會, 反而突顯出其侷限性與許多不理想的案例。 所以口語訓練並不能為因聾所引來的社會溝通障礙創造出一個有效的解決方式。 反過來說, 手語在現今社會上的地位必須提升, 其最終目的即是獲得官方正式承認; 建立完善的手語翻譯員培訓與派遣制度, 讓手語的使用與推廣能普遍為社會大眾及傳播媒體所接受, 同時也更需積極推動公共語音字幕科技的研發與設計。 這些配套措施的有效實行, 預期將會提升社會上的聾人少數族群的生活品質並得以朝向溝通無障礙的目標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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