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合報道)「聾,在英文中有『Hearing Loss』的說法,假設了聾人生而有缺憾,但在我們看來,聽到與否並不存在高低之分,所以聾人其實是『Deaf Gain』。」《我的聾人朋友》三位作者--健聽的陳意軒(Denise)及先天性聾人路駿怡(Connie)和沈柏基(阿基),合力以聲音和手語,向筆者表達這個似是「不尋常」,卻又擲地有聲的看法。
訪問當日,筆者相約三位作者跟手語翻譯員Herman於紅磡一家聘用聾人兼提供手語點餐服務的餐廳會面。其時正值下午,光顧客人不少,但絕非「人聲鼎沸」,皆因眾人都是以身體語言作溝通,熱鬧而不喧鬧。
基於筆者不諳手語,訪問須由Herman充當雙方翻譯,加上這是筆者首度接觸聾人,難免緊張,於是開始交談前,先請Denise以手語代為解釋訪問流程,以免產生誤會。「其實你這舉動正是很好的示範,代表你有顧及聾人的需要。社會上常提倡『共融』、談『尊重』,但不應流於表面,需要有所行動,而了解『聾人文化』正是實踐的第一步。」她續說:「所謂『聾人文化』,包括了聾人的歷史、手語發展、藝術、生活習慣以至他們與健聽人士的分別。例如他們從小就習慣以視覺來認知世界,觀察力很強;聚會中,他們會採用圓桌方式排位,方便以手語對話。」 阿基以第一身角度說:「我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文化。雖然健聽人士常會因聽力問題而覺得我們『好慘』、『好辛苦』,但在我看來,為甚麼聾人定要跟隨健聽人士的生活模式?為何我們聽不到,便要加倍努力讀書?這絕對是歧視,不是鼓勵。」Connie亦舉出一個社會常態作例子,說明健聽人士對聾人的不理解。「報章上,凡是正面的報道如『成績優異』的聾人,通常會被喚作『聽障』;但凡牽涉『犯案』等負面新聞,聾人卻多被稱為『聾啞』。事實上,『聽障』一詞涵蓋了『弱聽』、『失聰』和『聾人』三個意思,前兩者泛指聽力出現問題、慣用口語者;後者是身分象徵,而且多以手語作主要溝通媒介,或許說話能力稍遜,但絕不是啞巴。」
為了有效地釐清外界對聾人的種種誤會以及記錄香港聾人發展史,Denise、Connie和阿基花了兩年時間,從聾人圈子中找來八位成長背景和遭遇各異,又願意接受訪問的朋友說出自己的經歷,並將之逐字逐句地從手語翻譯成文字,又把校定好的故事重新用手語演繹,附以香港聾人現況作解說,成就了文字和手語錄像版本兼備的《我的聾人朋友》。
籌備著書過程中,Connie對七十多歲、曾於日佔時期親證哥哥被殺、父母坐牢的施婆婆尤其印象難忘。「她的故事聽來傷感,但亦因如此,更能彰顯她堅強的性格。」阿基也透露,一度想過自殺、經常鬱鬱寡歡的Cindy惹起了他共鳴,「她的遭遇是很多聾人包括我的經歷--讀書時被逼學習口語,融入健聽人士的世界;工作上曾面對歧視、被欺負……」但他強調:「出版這本書並不是要博取同情,而是希望大家明白聾人遭遇的問題,思考如何公平地對待和尊重我們。」至於設置手語版本的內容,Connie表示,除了是讓聾人共享閱讀及理解故事的權利外,還是希望「鼓勵他們要自強不息,正視自己的獨特身分,爭取應有權益。」
Denise高興地分享:「書展期間,很多聾人朋友都拉著行李箱捧場,一買就是二十本。因為他們身旁都有大堆不了解聾人的健聽親朋,而向這群人送上《我的聾人朋友》,正可省卻了解說的工夫,一次過看個夠。」Connie和阿基亦欣慰書籍的出版得到了家人的支持,並看到它帶來的一些正面影響。阿基說:「我有一個感情不錯的表姊,閱書後向我表示『不好意思』,說自己『多年來都不知道你的困苦』,最近還下定決心學習手語,令我非常感動。」
談及未來,三人各懷不同的希冀。「我是有點悲觀地認為,聾人身處主流社會,打的是一場硬仗,但還是希望為他們多做點事,留個記錄。」 Denise幽幽地說。至於阿基,則是希望「聾人的需要得到重視,讓我們有選擇學習模式的權利,工作上得到更多支援。」而Connie就表示:「過去聾人所遇到的困苦已夠多,期望下一代可以活得更有尊嚴、更加快樂。」本周六(10月5日),三位作者將出席新書發布會,而你的參與,將會是促進健聽者和聾人交流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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