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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蛹而出〜一位聽障者的成長歷程


文/劉勁麟


  我的父親是診所醫師,母親是助產士,家中有三兄弟,身為長子,可想像小時親朋好友爭相襁褓的光景。但上天作弄人,約1歲時高燒不退,約2歲時,因無法言語而沒辦法跟上一般兒童的學習成長進度,母親懷著焦急不安的心情帶我四處求醫,結果均証實失聰。這件不幸的殘酷事實,使我父母有如晴天霹靂受到很大的打擊,然而母親堅強的不向命運低頭,擦乾眼淚後,希望我能在成長階段中更正常,能以一般方式與人溝通。這樣的信念支持著母親每日不遠千里的陪伴我搭車,從高雄至台南啟聰特殊學校接受「唇語」的訓練。費盡心思不讓我接觸「手語」是主要原因與動力。

  20多年來,在父母付諸心力、愛心灌溉下,從國小到高中都在一般班級上課,和聽力正常的同學一起上下學。但求學的過程坎坷,面臨大小考試、升學的壓力、曾受到少數同學的排斥、在課堂上的孤立無援等等一連串的打擊,導致情緒上的不穩定,使我幾度陷入低潮。唸國中甚且被老師虧說「上課聽不懂!還是回到啟聰班唸書算了」,使我的情緒更為鬱悶。

  然而,「上帝關了這一扇門,必會為他開啟另一扇窗」。第一次接觸到「塗鴉」是在6、7歲左右,不完整的塗鴉或不規則的描寫,在在都是我無法用口語充分表達的感受。然而透過繪畫的傳達,能讓我時刻被壓抑的感受,容易緩和意識層面的想法與平時內在的壓力。這樣的原因,使我對繪畫產生了興趣,並進而強化學習繪畫的動機。塗鴉是自己動手去「完成」作品,享受那種有節奏的、主動的動作快感,也讓我從繪畫中學習自我表達和溝通,別人也積極的以繪畫和我互動,這份機緣使我更積極的嚮往藝術之路。

  在國立藝專和台灣藝術大學的七年,因緣際會接觸到聽障界的生活圈,從小到大總以為自己是唯一聽障生,因聽障朋友的樂觀相待、勇於面對困境,「打開了我的心」,並且使我逐漸地走出寂靜。「手語」替代「對談的溝通」,臉上表情替代「聲音的高低起伏」,「唇語」替代「聲音的語音」,讓我更容易與人互動,用「心」去聽外面的世界。而「手語」和「唇語」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溝通道具,以此開始紀錄每日發生的點點滴滴,如:計畫表單、旅遊票根、各樣相片、人物速寫,甚至於油畫,並從日常生活中尋找適當的題材。

  畢業後,在特殊學校實習,每次見到啟聰班學生,看他們上課學畫畫的情境,感覺像我求學時期辛苦的情境。雖然失去聽覺,唯有靠著視覺與肢體去摸索,不靠「同情」,讓自己變成「玻璃瓶」帶著畫冊到處旅行,體會生活現實的一面,怎樣適應社會上不平衡的待遇,怎樣充實自己的筆記簿,怎樣海闊天空去面對,設法讓自己走出「玻璃瓶」的境界。「手語」帶領我更接近外面更廣闊的世界,周圍的身邊事物、或是親朋好友的點點滴滴,自然而然成了我創作的題材,且嘗試對新的材料。

  在眾多人才之中,幸運的脫穎而出考上高雄師範大學美術研究所創作組,除修習研究所課程,也進修大學部的特教學分,繁重的課業使得創作停頓。因為接觸過各類型障礙的特教教育,帶給我藝術教育方面的一些啟示,為智障和自閉症學生指導繪畫,看他們拿著畫筆未經思索的就去作畫,興高采烈的在紙上塗鴉,我發現,不只是小孩,我們在人生的初期當心理受到各種打擊,心靈會逐漸枯萎,此時所畫出的作品特色,最明顯的表現就是黑白、無彩色或深暗色,成為一種內向的表現。讓他們輕鬆作畫,有興趣、願意去畫,技巧不是最重要的,比較重要的是相互的交互作用,最好的原則就是自己能隨意、輕鬆,才可以畫出一個隱喻的畫作,衝動、感受、情緒這些事情,都可用直接或間接的方式表現內心世界,可以描述他們所代表的可怕、憤怒、快樂、悲傷、友善、忌妒等特質。

  學校的求學過程雖然辛苦疲累,但相信結果會是最甜美的。期盼能繼續藝術創作,參與國際性藝術美展比賽;希望以自己所學與理想的信仰使命,投入特教職行列,啟發身障學生的藝術才能。這些理想,都等著我去完成。

(作者為聽障者。本文轉載自「台灣基督長老教會附設身心障礙關懷中心」2008年8月「微聲期刊」81期,感謝該中心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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