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pdated:2007-08-23 18:17:47 MYT
人物:黃鳳美
年齡:21歲
背景:目前在加拿大麥科文學院(MacEwan College)修讀障礙研究學位(degree in Disability Studies)。曾受邀到加拿大阿爾伯達(Alberta)大學與馬大主講與聾啞教育相關的課題。
關於聾啞的悲傷經驗……
我忘記了。
黃鳳美,吉隆坡人,今年21歲。
她的右耳戴助聽器,
可是那只能讓她聽到巨大的聲響和震動,如汽車的鳴笛,
她為了安全考量而配戴。
對於殘障人士,我們往往會好奇他是如何面對自己的殘障,
總是在期待一個“如何從人生谷底走向光明”的心路歷程。
當問及聾啞帶給黃鳳美的悲傷經驗時,她的手語停頓了好久後才繼續,
然後我們聽到露西說出:“我忘記了。”
對於黃鳳美而言,從小到大活在沒有聽音的世界裡,
一切好像都是那麼自然,沒有什麼值得埋怨的。
因為這樣,她的成長路走得沒有太大負擔,
對於學習,她總是樂在其中。
黃鳳美對於身體缺陷的正面態度,與她的家庭教育有關。“其實,我們周遭很多父母沒有接觸過聾啞人士,當他們得知自己生了個聾啞的孩子時,會覺得是一件丟臉的事,索性把孩子關在家裡,也不太願意讓他們受教育。”
自小接受聾啞教育,哥哥為她學手語
黃鳳美有不一樣的家人。在她還不到兩歲時,父母就送她去接受幼年聾啞教育,以致她長大之後,對社會不太會面對適應不良的問題。“我有兩個哥哥。爸爸要他們一定得學會手語。大哥的手語學得很好,他完成了第三級的手語課程。他學手語一方面是因為我,另一個原因是他有興趣到聾啞人士的團體當義工。”
黃鳳美笑說:“爸爸反而不會手語。”在家,父親都是以簡單的手勢與黃鳳美溝通,但因為是一家人,大家的心貼得很近,所以溝通不太成問題。
黃鳳美慶幸自己生長在城市地區,成長過程中得到一些相關機構的支援。聾啞人士的父母組成了一個自強團體,而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即活躍其中。黃鳳美不感到孤獨,因為自小身邊就有很多聾啞的朋友,他們是她的學習對象。“他們有的是學生,有的已經到社會工作。他們都過得很好,沒有放棄生活。”
有一回,黃鳳美趁學校假期回馬,到怡保去,朋友帶了兩對夫婦來找她。“這兩個家庭都有聾啞的孩子,一個3歲,一個7歲。這兩對父母似乎對孩子的情況感到擔憂。朋友希望我以自身為例子,給他們一些鼓勵。我不曉得那次見面是否能改變他們,但能認識到他們,我很開心。”這兩對夫婦對黃鳳美的成就感到驚訝,他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聾啞人士竟然也可以如普通人一般,到海外留學。而這也正是黃鳳美一直希望傳達給社會的訊息:“給予聾啞人士平等的教育機會,開發他們領導、溝通等等潛能,他們也是可以獨立生活,甚至為社會做出貢獻。”
在普通學校面臨溝通障礙
初中一之前,黃鳳美在聾啞學校接受教育。她希望可以與普通的孩子一起上課,於是,中二那年她到了一般的中學去。在普通的學校,黃鳳美面對最大的是溝通問題,不容易吸取資訊。
她努力適應,但是年尾的成績還是不太理想。中三,眼看就要面臨初中評估考試,黃鳳美決定回到聾啞學校去。
中三畢業後,聾啞學校沒有特設高中課程,她只好又去了普通中學,雖然已經知道那裡不可能會給予她學習上的支援。這時,她面臨更大的挑戰,因為高中所要面對的功課更多、更難了。“很多時候都得靠自己。老師在課堂上寫的,我只有抄的份。我常要借同學的筆記回家抄,因為我在課堂上根本聽不到老師在說什麼。”
黃鳳美說她是幸運的,因為高中時有一群友善的同學。“他們還想學手語呢!老師也關心我。班上除了我,還有另一位聾啞的女生,老師總是讓我們坐在最前面,雖然還是聽不到,但障礙就少了些。”
黃鳳美唸中四與中五時,每逢周末都會回到聾啞學校,由那裡的老師以手語給她補習。中五的SPM,她考得不錯,數學還取得特優。
中學畢業後,黃鳳美到加拿大深造,修的是有關殘障人士福祉的課程。在加拿大看到的一切,讓她更迫切地希望我們的社會對待聾啞人士的環境可以變得更理想些。
只要教育機會平等,聾啞人士也可以當專業人士
露西告訴我們,有些聾啞人士在小時候並不知道他們與別人不同。黃鳳美說,她很小就知道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在我十二、三歲時,我知道,我一定要為聾啞人士做些事,要讓社會知道我們的存在,我要讓社會人士了解我們。”
記者問黃鳳美,目前最大的心願是什麼?她答說:“完成我的文憑課程,再繼續取得學士學位,然後回國,看看可以為聾啞人士的發展工作做些什麼。”
在馬來西亞,聾啞學校缺乏師資,黃鳳美說,應該鼓勵更多聾啞人士成為聾啞學校的老師,因為他們是最理想的人選,有誰比聾啞人士更了解聾啞人士的需要呢?“在加拿大,很多老師是聾啞人士,但他們都是學士或碩士文憑的持有者。”
黃鳳美談起她在聾啞小學的經驗。“最可笑的是,我們還得上音樂課,學樂理。我們根本聽不到啊!為什麼不把這些時間用在更有意義的課程上,如電腦課或美術課?”聾啞學校不像一般學校,老師都負責教導各自的科目。“在我們那裡,一個老師教導幾乎所有的科目。”
黃鳳美希望日後投入聾啞人士的福祉工作,讓聾啞人士生活在一個更理想的環境。至於畢業後要從事的工作,黃鳳美並沒有太具體的計劃,但她強調:社會的了解很重要。“聾啞人士也可以成為專業人士,只要有平等的教育機會。”
在加拿大的特殊教育機構,聾啞學生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想要修讀的科目,如果聾啞學校沒有提供該課程,他們可以申請到普通學校去,而翻譯員會跟他們同行。“目前,這種福利不可能出現在馬來西亞。”黃鳳美目前在加拿大進修的學院——麥科文學院,給予聾啞人士很多方便,班裡有兩位手語翻譯員,隨時給聾啞學生翻譯講師的話。
“在馬來西亞,學院只允許聾啞學生選擇諸如設計方面的課程,如果選擇工商管理或資訊工藝等課程,學院會說:‘可以,但你要靠自己。’學習變得沒有樂趣。”
黃鳳美說,平等的教育機會是很重要的,唯有教育,才能夠讓馬來西亞社會出現一群優秀的聾啞專業人士。她提起在加拿大給她提供住宿的聾啞家庭,“丈夫是聾啞學校的老師,妻子是特殊教育顧問。”在那裡,也有聾啞的律師、醫生等等專業人士。“在馬來西亞,聾啞人士的職業選擇,還停留在給人家洗頭髮、煮飯……”
沒有聲音,世間也是美好的
“聾啞,很好啊!
我不用聽太多的是是非非,我晚上睡得特別安穩……
我以自己是聾啞人士為傲。
聾啞是美麗的,因為我有那麼優美的手語……”
少了聽覺,似乎也就遠離了世間的一切紛擾。黃鳳美以靈活的雙手回答記者的提問,可是,在動作之間,她總是特別容易讓人感覺到一種恬靜。或許是因為這場對話少了我們平時所依賴的聲音。黃鳳美告訴我們,沒有聲音,世間也是美好的。
外來的歧視總是無所不在,只是黃鳳美都用一顆美麗的心視之。她曾經在巴士上與朋友用手語對話,乘客看在眼裡,覺得滑稽,竟然模仿他們的動作來加以取笑。遇到這種事,聾啞人士總是特別無奈。
黃鳳美曾經遇到一個這樣的經驗:
去申請往加拿大唸書的學生準證時,他遲遲未拿到醫藥報告,家人都在擔心是不是健康有問題而被扣下了。後來見了醫生,醫生問黃鳳美會不會讀寫英文。原來,醫生懷疑的是她的語文能力!
“這不就是歧視嗎?如果一個普通人去申請,會遭到這種質疑嗎?連外國學院都錄取了她,哪有可能她不會英語?連醫生也有這種想法,更別說一般的社會大眾了。這種可笑的事多的是,但他們都走過來了。”露西說。
“我們要加強自己的能力。我希望聾啞孩子們勇於追求他們的夢想,爭取一切學習提升的機會,多參與組織與活動,提升自己的領導能力。
“我們應該以聾啞為驕傲。武裝自己來服務聾啞社群。有誰能比聾啞人士更好地服務聾啞社群?
“我希望社會了解,只要給予機會接受教育,我們聾啞人士也有無限潛能,為社會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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