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咸－超有趣手語廣角鏡--莉娜手語工作坊

我不知道吝嗇要如何定義，隨便扣頂「吝嗇」的帽子給人戴，總是有點缺德，所以對於我的朋友老咸，我只能說他是個過度節儉的人，他的節儉，以我看來，還是這個社會的一個傳奇。也許你會想到他窮，的確，他窮過，據他說小時候窮到讓親戚朋友百般瞧不起，所以他下定決心要攢錢，不再讓人瞧不起。

記得幾年前，他曾神秘兮兮地告訴我，他的存款有七位數，這在當時的確是了不起的數目。但你很難將他與富有聯想在一起，略嫌削瘦的他，面有菜色，除了自助餐，你無法想像他會上館子大快朵頤。在穿著方面，如果每個人都像他，成衣業穩蕭條－－洗得泛白的老式襯衫，領子長年與脖子相親，以致摺痕處已破損，一成不變的咖啡色喇叭褲，大有等再一次復古流行的耐力。他曾買量摩托車要代步，終因捨不得騎而賣掉。他也從不邀請別人去他的住處，所以無法得知是否一樣過度節儉。不過有一次遭小偷偷去幾千元，著實讓他心痛不已，那個小偷的祖宗八代都被他詛咒得不能安息九泉了。

某次在銀行，我才真正領教到老咸的「儉癖」，那是年終，我把手邊點?（銀行依存款比例發的）拼湊一下，準備兌換些醬油、香皂。櫃檯邊只見他已換了毯子等較大物品（點數很多才換得到），我心想果真是大戶，不同凡響。我的點券剛好多一點，若再湊一點，可換包洗髮粉，笑著向他交涉，因他手上仍有不少未兌換的，我就要那麼一點，沒想到他不給，反而告訴我他小時候多窮多苦，當時我忙著表示同情，事後回想覺得可笑。銀行給的點數，有的同事住的遠，覺得兌換麻煩，清抽屜時常順手送人，我手上的點數有不少是同事送的，沒想到那天為了一點而認識這個「奇男子」。

老咸是個老大不小的君子，看到「窈窕淑女」免不了想追。不過他不像一般傻男人，拼命製造機會請吃飯、看電影、送禮物。他有獨特的經濟追求法，據說他某次展開書信攻勢，對方是才貌雙全的女子，他老兄竟在信中分條列點，連句羅曼蒂克的話也沒有，我們猜想他恐怕還是用十行紙書寫，便於列條目。結果．．．連開始也沒有，哪來結果！後來他又看上我一位好友，午飯時大家常會在路上巧遇，我有心湊合，笑著要他請個客（所謂請客，也是三十元內的自助餐罷了），他不願意也就算了，反倒向我嘮叨，說我是本地人，從來沒請客，照顧一下他這個外地人，如此云云，倒盡好友胃口，他又落得單相思。

平日我們朋友來往，不管親的、疏的，男的、女的，總有互相請客的時候，老咸連終身大事都不肯破費一個子兒，更甭提與一般人交往。但有一次他竟然請老汪吃兩個包子，我不可思議地嚷著「二十世紀驚人消息」，老咸還一副驕傲狀，活像他在圓山大飯店擺了一桌。經我追問，才知老咸央老汪帶他去買材料，老汪是內行人，路途又遠，奔波一上午用兩個包子酬謝。除了吃的以外，你更難在他身上借到什麼，同事有急，請他代個職（頂多一個鐘點的課），他還會問人何時還。

我們這個年齡的人，小時候窮過、苦過的不少，隨著經濟成長，大家生活都得到相當改善，但絕少人會把錢視為唯一，大家重視的該是人與人之間的情誼。像老咸這樣的人，我想是很少很少的。有一次我看他把郵局存摺帳放在上衣口袋，似乎要昭告大家：「我是有錢人！」想到他在金錢上、感情上都那麼一絲一毫不肯輕易予人，我就覺得存款簿上再多的數目，都是一個絕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