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報【(查查╱新北市)】
「來大陸後,一定要搭一次臥鋪火車!」這是我在來北京後立的第一個「志願」。
在大陸,和一堆人擠上火車,然後躺在臥鋪上看窗外的碧綠草原,多愜意。我這樣告訴要好的大陸同學,她笑得很開懷:「好吧!既然妳想,咱們就搭臥鋪車到比較近的城市給你嘗鮮。」於是我們敲定日期,到西安,晚上8點到隔天早上4點多的車程。
一到車站就愣住了
出發日到來,背著背包的我興奮地和朋友衝到北京西站。一到車站就愣了,好多好多提著大包小包的農民工,黝黑的臉掛著笑,牽著同樣有些髒的孩子在車站裡橫衝直撞。北京西站外的廣場,睡著一群群人,有些鍋碗瓢盆一應俱全。我朋友在前頭,不忘拉著我的手衝衝衝,順便教訓正在逗孩子的我──別跟那些看起來髒髒的孩子們玩,不安全呀!
「人真多呀!」我看著候車大廳的人山人海,讚嘆。
「這還不是春運呢,如果春運時妳在這裡,包準大哭。」朋友的笑容裡有點不懷好意。「這裡很多孩子,很可愛是吧?等晚上妳就知道!」
上了車,我們選的是硬臥,貼心地附上被子一條。車子開動後,車廂開始人聲鼎沸。我們睡中鋪,下鋪是一對聾啞老夫妻,上鋪是一個打扮體面的年輕男人。
其實車站和火車上的味道都不好聞,汗味、臭味和不知名的味道融合出複雜的氣味。但火車開動半小時至一個小時後,這些味道會被一陣陣泡麵香味取代。朋友說,坐臥鋪火車不吃泡麵就是白坐了!一邊說一邊從包包裡掏出泡麵。
我沒帶泡麵,只能眼睜睜地看她吃,下鋪的老夫妻拿出瓜子吱吱地嗑著,周圍的人都在吃東西!
「給妳。」上鋪那位體面的年輕男孩取出一包火腿腸,遞給我和朋友。我感激地接過,打開全新的火腿腸,一邊吃一邊和好心的男孩聊天。
他是西安人,在新疆工作,常四處出差。一如許多大陸人,他會好奇地問許多有關台灣的事。聊著聊著,一旁突然跑出臉頰紅通通的小孩,跳上跳下,原來是隔壁臥鋪的小孩。小孩的父母和孩子一樣,兩個紅通通的臉頰,用靦腆的笑容和我們打招呼。
「我們是甘肅人,平常在北京打工,趁著這幾日休假,帶孩子去西安。」那對夫妻笑得質樸。
「原來我們都是去西安的!」在新疆工作的西安男孩笑容暢快,開始滔滔不絕西安的好吃好玩。
不論階級都歡迎你
我們圍成一群聊天,這群人當中有工人、白領、學生,甚至那對聾啞夫婦也圍到附近「聽」我們的對話。不論階級貧富,在大陸的臥鋪火車上,只要你願意敞開笑容,你會發現原來他們都喜歡你。
10點,車內熄燈,只留下走道上的淺淺燈光。車廂從喧囂逐漸轉為寧靜,不久只剩陣陣鼾聲,及火車和鐵軌的摩擦聲。
約莫凌晨3點多,我被咬東西的聲音驚醒,原來是下鋪的老先生正有滋有味地啃著瓜子。您從晚上8點啃到凌晨3點,還吃不膩呀?我心裡哭笑不得,爬下臥鋪坐到車窗旁。
老先生不能說話,用手指對我比禁聲的手勢,一邊指指還在打呼的老婆婆。原來他怕我下床的動作太大,會吵醒他老婆。雖然無奈,但老先生對妻子的體貼,卻讓我把不滿轉化成一絲感動。
車窗外的景色荒涼一片,我看著看著,眼皮也越來越重……
「哇嗚!」哭聲像鬧鐘一樣沸騰,我再度被驚醒。一個小孩子哭,帶動下一個孩子哭,然後哭成一團。大人的安撫聲、喝斥聲陸續響起,耳邊倏地傳來一聲髒話。原來是朋友被吵醒了,咒罵著拎著包包爬下床。
4點多,火車終於抵達西安。我揉揉熊貓眼,身旁的甘肅一家人早拎好行李衝下車了,然後聾啞夫婦也跑得飛快。我和朋友悠哉地走下車,身後跟著西安男孩。
「現在天色還暗,你們兩個女生危險,我幫你們找輛車吧。」男孩一馬當先,在人群中攔了一輛「小黃」,跟師父講了我們的飯店地址,然後送我們上車。
「如果不是我中午有事,應該要請你們吃頓飯,盡地主之誼。很抱歉,希望你們在西安愉快。」這是他最後說的話,然後和我們揮手告別。我看著他的身影,愈來愈遠,終至消失。自始至終,我們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不了解彼此的身分來歷。但世上很溫暖,永遠會有人不求回報對你好。
永遠不要只看表面
曾經看過一篇遊記,有一個大陸朋友到印度搭火車,被滿山滿谷的印度人和髒亂的環境給嚇著。正在懊悔的時候,對面的印度媽媽拿出自己做的午餐,熱情地邀請他享用。他明白了,原來髒亂差只是包裝紙,拆開包裝後,會有不一樣的禮物。或許會令你驚喜、驚嚇,或感動,但永遠不要只看到外層的包裝紙。
大陸的火車,不是也一樣?廁所堵塞,水龍頭細小的水流不足以洗乾淨雙手,髒髒的小孩和大人四處跑。偶爾,火車還會劇烈晃動,讓暈車的我頭昏眼花。但只要你願意敞開心胸和笑容,火車上的人們一定會給你不同的驚喜快樂。
永遠不要只看到表面,這是大陸臥鋪火車教導我的,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