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有趣手語廣角鏡--莉娜手語工作坊

今天換了地方，天氣又異常炎熱，大概離端午不遠了。那個賣玉蘭花的正穿梭車陣裡，逢車就揚舉一串嫩白，見車窗毫無動靜，只好再往旁邊幾輛TOYOTA試試。

「幹！以前我就是開這款，V8 5.0引擎、CVT變速、4968cc、32氣門引擎，豪華旗艦版，幹！」他笑了出來，轉頭尋求阿家的認同。可是阿家一臉漠然，遠一點的阿首、阿富更是一臉癡呆。站在這八線道雙十字路口，又是交通尖峰，熱氣和煙塵把天空染得灰濛濛一片，持續鼓脹的鬱悶就要爆出一個大洞，供上方倒下大桶雨水，可又是明晃晃的大熱天！誰不癡呆！只有汗珠子最清醒，大片大片閃在額頭、鬢邊、胸口。如果老太婆還在身邊，一定逼他出門戴個口罩、墨鏡。

還有五秒變燈，撤！

老婆走了一年了吧，如果不是那場慶功宴，這個時間應該在聯絡國中生來校參觀、準備六月初收網。辦公室的冷氣有時候涼得過分，坐在電腦前選股下單還得披件厚外套。想著想著，他在烈陽下忽地打起哆嗦，擔心被發現似地又笑起來，可是沒人注意到。他們哪懂得落魄知識分子的悲哀，我這就叫「騷人墨客」吧，他又傻傻想著，「心事若無講出來，有誰人會知？幹！」

這點好心情意外延續到下工後，本想考慮再接些面紙、DM來發，尤其是那種名字裡有四個╳的早報。聽說不用發，客人會瘋狂搶著要，放在捷運入口處附近就可以。可是連日來自其他異度空間的聲響干擾，他幾乎要罹患失眠和恐夜症了，得再回頭找那年輕老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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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他規畫出國內第一個如此完整細密且深具遠見的招生執行方案，到積╳國中辦理社區高中職聯合博覽會之前，親自呈到校長手上。十年後的今天，他還清楚記得那驚訝中帶著讚賞的眼神。

才讀完計畫書的三分之二，校長忽然抬起頭深深望了他一眼，一種英雄惜英雄、只有英雄間才能體會的激情，長吁一口氣後再埋頭把計畫書讀完，然後調整著方形金框眼鏡的位置，帶著微笑說：「你先去吧，回來再談。」

一周後，他由特教組搬到輔導室主任辦公桌，全校宣布下學期開始實施教師參與招生責任制。實施細則及獎懲辦法將於校務會議結束後，連同各單位、各科報告一併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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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室有一間教室那麼大，全鋪上暗紅色地毯，一進門面對的是整牆高低不一、造型各殊的獎盃、獎牌、獎狀、獎座與錦旗，右手邊才是寬闊的原木辦公桌。校長左手腕上的晶鑽勞力士（號稱十八K黃金天文台錶）常因碰撞桌面而響著喀答喀答，但這回是右拳微搥桌面的砰砰砰。

校長盯著眼下剛影印好的招生實施細則深思著，許久，才爆出一聲：「你個黃震邦啊，厲害啊……」然後仰頭，突然開懷地哈、哈、哈，「這麼一來，恐怕老師要走一半囉……」

「我希望一個老師負責招攬十五個新生，招不滿就扣年終。」他再次說明。

「十五？二十？十？」校長和他同時笑了，二十太多、十太少，就十五吧，這個數字連學務主任也皺起眉頭。但校長和他又同時笑了，對著何主任：「你可以啦！」

「學務主任只招十五個還太便宜了，要以身作則啊。」校長拍拍主任的高背椅，揣著他們喝兩杯去了。

除了最後幾項太過激進的懲罰條例，校長和教務、總務、學務三大頭算是全部接受了，靜謐的校園彷彿歷經一場世紀大地震。教師們表面上順從地選填著校方事先規畫好的招生分區，歡喜領來一大落印刷精美，介紹校園環境、辦學理念、科別特色的DM、面紙、書籤，也稱職地搶印「新生資料表」、各國中畢業生通訊錄，私下卻以無比狠毒的字眼批評教師分攤招生工作的自私作風。私校學生素質不佳、學習意願低落，導師本就肩負龐雜的教、訓、輔工作，如今還要被推到第一線去解決少子化的問題。

這場大地震中，落荒而逃的老師有三十多位，應徵新教師的工作把教務處同仁搞死了。主任、組長挑燈夜戰審履歷，開學前一天底定編出四十五班，隔年，學生人數幾乎翻了一倍，開始叫出「北台灣人數最多的私立高職」的名號，黃震邦也戴上了生平第一只晶鑽勞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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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老闆不在，出來招呼的是老老闆，也是一副方形金邊眼鏡搭配國字臉，西裝頭梳得整潔，而且灰白有致，很有老教授的氣派。

他向他說明最近的苦惱，由於夜夜浸淫在幽微不明的哭號哭言哭調，叫他一到黃昏就開始發慌，而且心跳加速躁熱想哭。像海綿吸水般，那龐雜哀淒的聲音徹底鑿刻於耳膜深處，他甚至可以學給教授聽。（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