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07日 04:10
我在人本工作十多年了,處理過數不清的校園不當管教、性騷擾、性侵害案。我以前也認為學校是個單純、安全、守法、正義的地方,但這些年後,我深深感受許多學校保守封閉,總先想著教職員工作權,而不是把孩子放在心上,甚至比校外世界更黑暗、更不守法。─張萍
2006年5月,有個媽媽帶孩子來到人本基金會南部辦公室,那是位無法說話的聽障女孩,甜美可愛的她是爸媽的心肝寶貝。爸媽以為能讓她接受最好的特殊教育,但沒想到,孩子在校內被學弟性侵,當時的校長還對她媽媽說:「既然發生這樣
的事情,就讓兩個孩子結婚吧!」
學生遭判 學校竟沒事
女孩被性侵長達半年,是媽媽發現女兒下體紅腫搔癢,才問出實話。加害者恐嚇女孩不能告訴爸媽,否則要找黑道殺她全家。聽障孩子的世界很單純,我們後來才知道,因恐嚇言語沒提不能告訴老師,女孩曾3度寫紙條向導師求助,卻沒任何下文。
這個學校很不可思議,聽障班導師卻不太會手語,我們要求校方依法進行性平調查,校長不避嫌地自列調查小組名單,加害人坦承犯行時,校長卻喊:「他不是這個意思。」
爭國賠 引爆更多醜聞
加害者被判3年有期徒刑,學校卻全身而退。這太沒公理了,我們決定提起國賠,我知道9成9會輸,當時連「師對生」性侵案都沒國賠前例,更何況是證據都藏校內的「生對生」?但我真的不甘心。
果然,一審輸了。我們想上訴,再去拜訪受害者的媽媽,孩子爸爸說:「算了吧。」但媽媽不肯,她說:「就算給我1000萬,都無法彌補我女兒受到的傷害。我打官司,是希望政府重視特教小孩的受教品質,不要再疏忽他們了。」
2011年2月,二審判決結果宣布,我贏了。我當場掉下眼淚,這是國內第一起校園性侵害國賠案例。但這只是冰山一角,該校不當管教、性侵申訴湧入,滾雪球般地滾出128件,宿舍、校園到校車上,都是性侵發生地。
孩子傾吐 讓大人哭了
在性平委員調查過程中,孩子終於能以自然手語「暢所欲言」,一件件揭開恐怖校園的暗角。有孩子陳述,校車上幾乎天天有不同程度的猥褻或性騷擾,有孩子跑去看熱鬧,學長叫他一起摸女生胸部,他不敢不摸,因為他們怕同儕排擠,結果也被法辦。
跟其他校園性侵害很不同,多位加害者過去都是受害者,因為掌握權力才不會被欺負。有委員調查時聽到都哭了,他們沒有心理準備會聽到這麼殘酷的狀況。孩子們以前求助無門,終於有人聽他們講,他們開心地比手語一直講,內容卻讓大人承受不起。
爭公道 翻轉法律體制
該校集體性侵案長達數年,至少92位學生捲入,曾能解救孩子的關係人卻集體沉默,充耳不聞也視而不見。監察院專案調查,共彈劾16位教育部官員、該校主管與教師。我們今年再發起連署,呼籲教育部及學校代位向失職人員求償國賠金額,有4萬3000多人連署拒絕全民買單。
想著那些孩子和家庭的處境,我有時一個人邊開車邊大哭。我不見得能為他們爭取到百分百的公道,但至少能讓他們知道:有人陪著他們,有人聽懂他們。更重要的是,孩子不能白白犧牲,必須改變體制與法律,讓其他孩子不再付出慘痛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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