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被壓在那巨大、崩塌的無助恐懼下的,是聽障朋友呢……
今年的年夜飯,全台灣多了一些不同的滋味。2月6日開始,電視不斷播著台南大地震維冠大樓倒塌的新聞,搜救人員在危險的隙縫中穿梭,用各種儀器找尋生命跡象。同時間,微弱的呼救聲在砂礫瓦堆中碰撞,試圖活下去,而夾在斷垣殘壁中的報紙,於風中不知向誰招呼或道別,讓焦急的人們誤以為是求救的信號。
僥倖免於地震之苦、同理離人之痛的我們,因著一個個搜救結果,心情跟著起伏,為之鼻酸或歡呼。也不禁讓我想到,如果被壓在那巨大、崩塌的無助恐懼下的,是聽障朋友呢?漆黑中感受不到外界狀態,如果幸運有手機在身邊可以發出求救訊號,如果離救難開挖地點不會太遠,如果還有力氣發出聲響、嘶吼、敲擊周邊牆面求救……如果「沒有如果」呢?而在救出後的第一時間,現場是否有可以翻譯的人力協助其了解或說明身體狀況?有沒有人知道這裡住著這樣的一群人呢?
誰會來告訴他們?
2014年,對世人仍如戴著神祕面紗的伊波拉病毒開始造成恐慌,那時美國紐約市長特別召開記者會,向大家說明目前醫療進度以及防疫情況。為表慎重,現場請了兩位手語翻譯員同步翻譯--一位是聽人手語翻譯員,在台下將市長的話翻譯給台上與市長一同面對鏡頭的聾人手語翻譯員看(就是台灣媒體所封的「手語哥」),再透過他的詮釋讓全美的聾朋友更認識這可怕的病毒。兩位手語翻譯員的目的,是希望透過聾人,使用他們原汁原味的「語言」(豐富的表情、自然的手勢表達動作及語法組合),傳達出完整的第一手訊息。然而,台灣媒體的重點卻是「負責手語的先生或許是太投入了,一下子睜大眼睛表現驚恐,一下子又歪嘴皺眉顯示擔心,觀眾忍不住大笑,說什麼都沒在聽了!」忽略了台灣在重大災情、事件發生時,幾乎沒有請手語翻譯員或是以文字字幕的方式,告訴這群無聲的觀眾,這個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所幸氣象局去年開始,在颱風季節已邀請手語翻譯員一同播報颱風動態。)
我有幾次手譯翻譯經驗,是陪著環評委員(也有聽障的環評委員)巡視公共建設的無障礙設施與設備,是否合乎規定。這也才發現,各種不同障礙別的需求真的都很不一樣,如何做出符合身障朋友需求的通用設計,並兼顧美觀,讓創意設計與安全需要不再是平行線,這社會還有很大努力空間。而在聽障朋友的需求中,視覺動向的引導以及急難發生時的提醒,似乎常被忽略,往往只有在天花板加上一個火災警示燈。似乎,多數人都以為因著大部分的聾人朋友外觀上看起來很「健全」,所以獨立自主行動沒有問題,可以自己「觀察」?可是,究竟是發生什麼事、該往哪裡逃、要去哪裡避難,這些誰會來「告訴」他們?
資訊傳播的平權與尊重
最近第四台重播了《聽說》,是一部以聾、聽家庭為背景,關於手語,關於一個美麗誤會的電影。那時候智慧型手機還沒有普及,當然更沒有LINE可即時聯絡,男女主角只能靠簡訊傳達彼此的關心與心意。
夠細心的觀眾,會在電影中看到聾人家庭裡會有的生活輔具,例如:傳真機、門鈴閃光燈(門鈴響起時,會有紅色閃光,提醒在家的聾朋友有人來訪)等等。而故事裡有一段很關鍵的轉折,是女主角的姊姊小朋(聾人)獨自在家睡著,樓上失火濃煙蔓延,小朋卻聽不到屋外警鈴和鄰居的呼叫聲,加上濃煙嗆人,亦無法喊叫(或不習慣喊叫)……當時我很緊張,想著該怎麼辦,我猜想應該是鄰居熟知有這樣特別的一戶人家,並告訴警消人員嘗試破門而入,救出了小朋。但是,如果沒有人知道,是否就成了一齣悲劇?導演又會怎麼把故事接下去?
日本障礙者聯盟在一次大地震後,發現障礙者在此災難中罹難的比率是一般人的兩倍。因此,期待政府、媒體對無障礙環境建置的思考,能不僅是硬體的修建、安裝,還有資訊傳播的平權與尊重。換句話說,在教育上未雨綢繆地讓身障朋友了解如何預防各種災害發生,學習保護自我,並設計災害發生時符合身障朋友需求的逃難導引。此外,平時對環境及人的關心,是環境能否真的無障礙最重要的源頭,而這是你我都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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