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04月22日 09:46:02 來源： 重慶晚報
她生有6個兒女，其中4個是聾啞人。由于負擔重，有人曾勸她將孩子送人。但她堅持撫養，還自創啞語教孩子們溝通，讓孩子們進城謀生，並教會他們自強自立……
病榻前老母的安慰
4月13日清晨，渝北區回興寶桐路芳華醫院婦產科17病床。
顏加鳳微微睜開雙眼，扭頭一看，母親抱著女兒，握著自己的手，靠著病床睡著了，身披的外衣斜著掉在地上。此前，顏加鳳經歷了3個小時的手術，睡過去了。顏加鳳眼裏淌出淚來，她松開母親的手，正要伸手撿衣服，卻驚醒了老人。
“小心，你在輸液。”顏加鳳是聾啞人，母親左天慧比劃著手勢，指了指挂著的藥瓶，扶女兒躺下。顏加鳳盯著母親一頭的白發，通過手勢說，沒錢住院，想去上班。左天慧告訴女兒，只管養病，錢的事不要擔心。
顏加鳳今年40歲，是左天慧的五女兒，老公劉健也是聾啞人，都在渝北區回興工業園區打工。3年前，顏加鳳就檢查出患有慢性闌尾炎和嚴重的婦科疾病，由于沒錢動手術，她一直強撐著。4月初，病情越來越嚴重，她疼得實在不行。左天慧得知女兒的病情，特地從沙坪壩趕來督促女兒住院治療。
左天慧拿出自己僅有的100多元積蓄，請求醫院盡快為女兒動手術。她告訴醫生，自己這輩子養了4個聾啞孩子，個個都是她的心頭肉，她為顏加鳳的病整整擔心了3年。左天慧說，自己快70歲了，幾年來省吃儉用積攢的零花錢只有這麼多，希望能幫助女兒治病。
婦產科主任醫師孫璐介紹，顏加鳳除了闌尾炎，還有卵巢黃體破裂出血，如不及時治療，後果很嚴重。但醫療費用要8000多元，對顏加鳳一家來說，這筆費用確實很困難。孫璐說，一個近70歲的農村婆婆為女兒攢錢治病，這份母愛感動了大家，醫院最後決定為顏加鳳免費動手術。
“既花錢，又欠人情，還耽擱工作。”面對女兒的擔憂，左天慧用手比劃著告訴女兒：“只要身子好，啥子坎都能邁過去。”
“困難的時候，總是母親鼓勵我們堅強。”看著母親慈祥的笑容，顏加鳳比劃著告訴記者，母親的笑容總是給大家生活的勇氣和信心。
生了四個聾啞孩子
左天慧家在合川區太合鎮二橋村，老伴是一名中醫。1963年，夫妻倆的大女兒誕生，乖巧伶俐，但過了3歲還只能咿呀發聲，不能說話。後來才發現女兒聾啞了，這輩子都不能說話。
後來，左天慧又添了兒子老二、老三，女兒老四、老五、老六。除了老二、老六能說話，與正常人一樣，其余幾兄妹與老大一樣不能說話，沒有聽力，成了聾啞人。
那時，左天慧的老伴在場鎮診所上班，既要在家撫養6個孩子，還要掙工分，全靠她一個人忙活。兒女之間相差只有兩三歲，吃飯穿衣天天得伺候，最難的是孩子生病，既要花錢，又耽擱掙工分，她心裏很著急。
對此，有好心人見她負擔太重，讓她將孩子悄悄送人。左天慧猶豫了。擔子雖然很重，但他們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的父親是名教師，幾十年了她還記得老人的教誨：聾啞兒也是親骨肉，既然生了他們，就要養育他們，這是做父母的責任。
父親的話讓左天慧豁然開朗，她暗下決心，不但要將孩子們養大，還要教會他們自立自強，自己學會生活。
教會兒女自立自強
四個聾啞兒女，3歲前還無憂無慮地過日子。但過了3歲，左天慧發現，孩子們看到其他孩子唱歌說話很羨慕，他們想說話卻說不出來，既羨慕又著急，有時甚至急得直跺腳。時間久了，孩子們就有了自卑情緒，過了四五歲還要靠她一個人張羅吃飯、洗衣服。左天慧心裏很沉重。
老三回憶，有一天吃午飯，母親給每個孩子盛好了飯，可他們卻坐在飯桌前等飯碗送到手裏。他們都可以走路了啊！那頓飯，“狠心”的母親讓孩子們自己跑腿端菜、端飯。
“你們只是聾啞，但有腳有手，飯菜坐著是等不來的。”左天慧要求孩子們學會自己動手動腳幹活，雖然不能說話，但只要勤快，一樣會生活得很好。從那以後，孩子們吃飯、穿衣靠自己，後來還學會做飯、洗衣、幹農活，養成了勤快、自立的獨立生活能力。
左天慧既對孩子們嚴厲，又對他們很關愛。大女兒還記得，17歲那年，自己擔糞累得吐血。半個月，一直未能治好，母親看著心疼得流淚。後來，左天慧心一橫，將圈裏的豬賣了100多元，將女兒送到合川醫院治愈才回家。顏加鳳回憶，小時候，家裏兄妹多，沒錢添置更多衣服，破了母親就熬夜縫補；臟了，母親熬夜清洗，然後用火烤幹，第二天接著讓兄妹們穿。她“告訴”記者，母親為養他們太操勞了。
“兒女們也疼我。”左天慧說，雖然孩子們不能說話，但心裏很敞亮。每次遇到家裏做好吃的，都是爭相往父母碗裏搛。大集體時候，米少粗糧多，孩子們都搶著吃粗糧，將米飯留給她。她告訴記者，盡管自己在想方設法喂養孩子們，但老四5歲剛過還是死了。
創啞語教孩子溝通
“最遺憾的是，孩子們沒讀多少書。”左天慧回憶，那時當地沒有聾啞學校，大女兒7歲了，看到別的孩子上學，也背著書包跟著去上學。在學校，女兒整天一言不發，老師很奇怪，同學們說她是聾啞人，結果老師就讓她不要去了。回到家裏，女兒傷心地哭了。
四個孩子都讀不了書怎麼辦？將來如何與人打交道？女兒上學的事情讓左天慧陷入深深地思考，她不懂啞語，但打算讓孩子們學會在家裏交流。
左天慧自創了一套與孩子們交流的啞語：兩個拳頭相互敲打表示出工上班；用手捂住肚子就表示肚子疼；先用手捂住肚子，然後用手來回向嘴裏刨東西表示肚子餓了想吃飯……
因為有了自創的“啞語”，孩子們變得更加自信，除了大女兒讀書很少，幾個孩子後來都上過學，能識字算賬。
每次，左天慧都能從大女兒成長的經歷找到啟發。大女兒找了個沉穩的女婿，雖然小兩口日子過得平淡幸福，但老人總覺得他們之間交流還是很困難。後來，老三、老五找對象，老人有意引導孩子們找聾啞人處對象。現在，家裏雖然多了兩個聾啞人，可左天慧看到的，卻是兒女們挂在臉上的幸福。
“趕”兒女進城謀生
除了老幺，兒女們都成了家，老伴也退休回到身邊，按理左天慧應該安享晚年了，但老人為孩子們總有操不完的心。
1990年一天，左天慧找老二談話，說你出去給兄妹們闖一條路子出來吧。兄妹們在家種田地只能糊口，要是修房造屋，送孩子讀書，還得走出去。
開出租車、中巴車，做公司經理、自己開公司，老二艱辛打拼，一步步走來，左天慧也將幾個孩子“趕”出莊稼地進了城。現在，除了大女兒在農村，老三夫妻倆在摩托車配件廠打工；老五兩個進了一家機械廠打工；老幺則去了深圳。
“放心不下。”將孩子們“趕”進城，老兩口還是放心不下，特別是擔心孫子們成天生活在沒有語言的環境裏，影響成長。1998年，左天慧與老伴進了城，老伴現在73歲了，還在沙坪壩一藥房打工掙錢養家，她則幫兒女照看孩子們上學。
顏加鳳“說”，母親進城十多年了，就擔心兒女們工作不順、身體有病，母親這輩子為他們聾啞兄妹操碎了心，很少考慮自己。
“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肉。”左天慧說，自己每次看到有孩子病了、殘了，甚至夫妻吵架、離婚了，就拋棄孩子，心裏非常難受和氣憤。她說，生了孩子，就要養育他們，這是每個做父母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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