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個有人性、有同理心的手語翻譯員
Dorothy Bryamt主講
(選自台北市聽障者聲暉協會編製「手語專業翻譯人力培訓進階班手冊」)
我的手語翻譯的訓練及剛開始的服務都是在康乃狄克州。首先在康州西北大學學了兩年的手語翻譯，從事手語翻譯已有二十五年的經驗。前四年在州政府，之後三年在當地的教育機構擔任手語翻譯員，接下來的兩年則在田納西州的一教育部門從事手語翻譯工作。
我十六歲時拿到駕照。當時鄰居有位十二歲的女孩，跟我說她要去學手語。我就當她的司機，開車接她去學手語。她們上課時，我就坐在後面，也跟著上了一個月的課。洛杉機是一個很大的城市，那時有個人打電話給我，說有四堂課急需手語翻譯員，要求我去幫忙，於是我答應了。可是那時我才學了一個月的手語，只會字母的翻譯，去到現場也只能用字母來翻譯。三十年前的這個經驗是很不好意思的，但也開啟了我的學習興趣。三十年前的美國很缺乏手語翻譯員，只要你會手語，就會被聘請去擔任手語翻譯員。這次的經驗並未使我變成專業手語翻譯員，我只是站在台前把自己以為是的意思表達出來，很多年以後才漸漸成為手語翻譯員。
當時的手語翻譯員只要有一顆單純、能接受的心，能感受得到一些事情，翻譯出來就可以了。現在還是一樣，要有一顆單純、能接受的心靈，必要時能問一些簡單的問題，澄清一些事實。有兩個字，一個是sympathy，一個是empathy，有誰知道它們的區別？sympathy是很單純的覺得對方聽不到、好可憐，我要怎麼來幫你；而empathy是有更深沈的同理心去感受對方的苦境及感覺，用全心跟對方站在一起。光是有同情心是沒有辦法成為手語翻譯員的。
起初協會邀請我來演講擔任手語翻譯員的規則或是原則，在美國也有一些這樣的守則。舉例而言，在臺灣每一個有駕照的人都遵守交通規則嗎？開車的人都知道交通規則，可是常有“碰到紅燈兩邊看一看沒有人就開過去了”的情形，為什麼？大家都知道規定，可是沒人看見時有可能會違反規定，這就是rule。Principle是大家心理的一些準則，我們不可能為每一種狀況定下規定，手語翻譯員在現場並不會有人監督你是否違反規定。這時就需要心理的準則來領導你，知道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這都是由同理心來判斷。這也就是rule與principle的不同。
所以，如何判斷它是一個規定或是你心裡的準則，判斷方法就是不能了解為什麼會發生這些事情，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如果你內心不能了解這些，你就會害怕違反規定。所謂的principle就是基本的事實，大家共同遵守的法則、信條。把這些事實、法則、信條拿來當作基本的理論和原則，來約束個人的行為。
每個人都需要從內在設定自己的標準，所以你要自己決定擔任手語翻譯員現場的準則。首先你必須觀察全景而不是只就自己的觀點看事情。就好像一個病人去看醫生，你替他翻譯，他對自己身體狀況有難於啟齒的尷尬，你要站在他的立場替他想到，同時你也是醫生的翻譯，你也要站在醫生的立場，想到醫生期待從病人那兒得到那些訊息；擔任手語翻譯員也是一樣，如此才能協助雙方溝通。然後你要想像如果這樣的回應方式，醫生會怎麼樣，這樣的處理方法病人會怎麼樣，你要做很多的想像與分析，才能夠設法協助雙方溝通。第三步就是感同身受，要有同理心，感覺醫生與病人的感受。分析狀況後就能判斷怎麼樣處理會對雙方都比較舒適，找到一個比較協調的方式後就尋著這個方式去做。
其實做這樣的判斷是蠻難的，所以有一個叫做R.I.E.的機構，是聽障手語翻譯員附設的單位，它們就有一些倫理道理守則，所謂倫理就是道德觀，有了守會更容易遵守往好的方向。全世界每個專業都有它們的守則，須要大家去遵守。其實遵守與否在大家內心自省，那到底要如何建立倫理呢？如果你的人生目標是擔任手語翻譯員在財務、經濟上得到最多，那職業倫理是什麼？其次，如果你覺得手語翻譯員只是認為聽障者很可憐才要去幫助他，那麼你只是有同情心不是有同理心，道德上是不是有些偏差？還有，如果你的目標是讓別人看到你是手語翻譯員，你的標準又會不一樣。所以你必須自己去衡量為什麼選擇擔任手語翻譯員，是為了錢，或是同情他們，想幫助他們，還是為了形象，這些自己建立的道德標準，都會影響你將成為什麼樣的手語翻譯員。
所以我建議，要當專業的手語翻譯員最好把標準訂高一點，不要純粹只是為了利益而從事這個行業。好比你需要一位律師時，是否能接受一位還好的律師或是不一樣的律師。在我們社會上一般聽障者都比較沒有機會站在幕前或是競爭時常被放在後面，所以他們比較不信任聽人。這時手語翻譯員就是他們比較可以信任的聽人，手語翻譯員如同是聽障社會與聽人社會的大使，需要去做聯貫，因此等於擁有無形的財產。如何運用這無形的財產使其發揮得更好，這對他們而言是很珍貴的。就像要託人帶自己小孩去學校一樣，要託誰呢？一樣的，聽障者把很珍貴的財產交給你，你要如何愛惜它呢？並沒有一定的規則告訴你如何愛惜別人最珍貴的東西，當拿到珍貴的東西傳遞時，要維持最佳的狀況，如何出去也如何回來，所以就有了R.I.E.的第一條守則，就是要很忠實的複製對方的訊息，誠信為要。那對方說的每一個字都用手語翻譯出來是否就是誠信了呢？不然，必須把他心中的意思傳達出來。我以前擔任手語翻譯員時的機構的第一條守則就是必須正確無誤，不遺餘力的傳達訊息，同時手語的速度須和說話的速度接近。
開會前要與主辦單位或負責人溝通，我需要休息讓腦筋充電，才能繼續提供訊息的傳遞。或許你可以像個機器一樣的工作，但你的身體狀況沒有辦法這樣，所以開會前把要求告訴對方，何時需要休息。再者，必須在要求時間前提早到達，先告知主辦單位自己的要求。例如，每三十分鐘休息十分鐘，而不要在中途因為太累需要休息離開。基於此，我們要要求自己的手語翻譯的純正與清度，使對方能清楚的了解。我們是幫聽人社會與聾人社會當大使，期使聽人社會文化與聾人社會文化能相互了解、溝通，現今美國的手語翻譯員必須修聾人文化課程。所以當一個好的手語翻譯員的守則是：
第一：我不能把自己當成機器，就這樣翻來翻去。
第二：我不能只是一扇窗戶，讓人們透過我去看事情。
第三：我不是一座橋，讓人們就這樣跨過去。
必須把要傳遞訊息的聽人、聾人都看成是人，不是機器、窗戶、橋樑、物體，那要如何把所有人都看成是人類呢？
第一：要能忠實的傳遞互相的消息；
第二：必須要教育你的顧客（就是出錢找你去翻譯的人），告訴他手語翻譯員須要那些條件。
第三：要讓每一個人都覺得他們的地位受到尊重，他們的要求受到重視，同時也把我們的建議告訴他們，最後的選擇權在他們，而不是手語翻譯員在控制。
請問大家為什麼要擔任手語翻譯員？大部份的手語翻譯員是因為看到別人做才去做。擔任手語翻譯員總是會站在人前，大家會注意到你在比手語，注意你的動作，而變成大眾人物。即使不翻譯時，人家也認得你，變成明星般。人們常希望能跟大眾人物有一些關係，就像麥克‧傑克森一樣，人家會說他們看過你、認識你。很多人會當著你的顧客前說看過你，你翻譯得如何如何。你想你的顧客會有什麼感覺？你變成大眾人物，其實這樣的事情對你要做的事情並沒有幫助。
所以要低調處理自己的身分，讓自己變成隱形人，去突顯主辦單位或主要被服務的人的需求、地位。這其實蠻難的，因為不想傷到別人的感覺。我建議走後門，但並不是永遠走後門，而是不要從最明顯的地方出現說我來了，我是手語翻譯員，大家都看到我，不要是這樣的出場方式。儘量輕輕的進來，不要滿場亂找；不要讓很多人知道你就是手語翻譯員。因為當你進入一個會場，可能就有人興奮的問你是怎麼做手語翻譯的啊？諸如此類，通常你可以笑一笑，說謝謝並很技巧的表示現在要工作，不能聊天，也就是適當的時候講適當的話。
除了很安靜的進入會場以外，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就像要參加別人的婚禮，我會先問他們家屬要穿什麼，不能穿得比他們好但也不能很邋遢。有一次我要幫一位學校老師翻譯手語，忘了問清細節，我穿著套裝與高跟鞋，開車到了學校才知道那是足球教練，結果我穿著套裝與高跟鞋跟著教練滿場亂跑。所謂的專業服裝並不是永遠都是最適當的。同樣的，有什麼疑問要先向主辦單位問清楚。
此外，第二個守則是準時。手語翻譯員要準時到，而且至少提前三十分鐘到達，先看看會場，要翻譯的地方，並與顧客先溝通。但也不要太早到，否則對方會為了安排你而煞費苦心。
第三個守則是要深入的去思考。須先深入了解狀況，思考、分析並做準備。當然隨時可能有新的狀況或預期外的事情發生，但如果能事先安排好步驟，就能滅少狀況的發生。
第四個守則是能保守對方的秘密。如比在一場會議中翻譯，那麼會議中的訊息是不能由我們翻譯人員透露出去的，這是職業道德。
守則與規定的不同為規定如何就該照規定，守則就需要你自己去判斷。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狀況，語言可能會被誤解。例如，look out 在美國是be careful的意思，在台灣則是看外頭的意思。所以要去深入瞭解，才能做好判斷。如果沒有自信可以翻譯好，就不要接這個案子。以前認為一個不稱職的手語翻譯員總比沒有手語翻譯員好，但現在是沒有好的手語翻譯員寧願另外安排時間而不遷就。之所以如此，是大家瞭解到手語翻譯員掌握了別人的生命。現在一些醫療機構多有自己專屬的手語翻譯員，使不置於危險的狀況。
我們曾針對聽障人、手語翻譯員及聘用手語翻譯員的公司做過調查，什麼情況下最需要手語翻譯員；翻譯員要有專業的知識；在法院要有法律知識、在醫院要有醫學知識，但不能有自己的意見，這是很不容易的。例如一位聽障朋友去應徵工作找你翻譯，你在老闆的話語中知道這工作不適合朋友，縱使沒有在語彙中告訴朋友，但肢體動作卻告訴了朋友，這便不夠中立，所以最好不要替親信朋友翻譯。又一公司開決策會議，請你去翻譯。會議時間不夠，請你幫忙派發紙條給大家，要接受嗎？派發紙條時萬一有交談，又沒有把訊息真確的傳遞給顧客時，這錯要誰負責？所以，最好專注在顧客聘請你的專業而不是個人的感覺、感情。其實這就回到前面所說，做一個有人性！有同理心的手語翻譯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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