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多元文化課程
n語言是文化和思想的核心,是認識世界與自我的框架,是分類的基本架構,還是構成社會秩序和文化表現的基礎。我們生活在語言之中,透過語言表情達意,與人溝通互動。語言也因為人類的使用而不斷變化。
n語言隨著人類社會既有的界線而分化,語言本身也構成了這些界線。專業術語行話、族群語言腔調、青少年流行用語,乃至於手語,都構成了不同的語言次文化,表現了社會群體之間的界分、重疊,以及不均等的關係。
n語言承載和表達了權力,權力關係透過語言來運作,例如命名就界定了自我認同、身分定位和人際秩序關係。不同的語言也有高低位階之分,尤見於國族主義支持下的「標準國語」,享有全球語言地位的英語,以及主流群體的語言規範。
n不同次文化和弱勢群體的語言,依然會在主流語言霸權下,不斷滋長繁生,形成自我認同的基礎和文化對抗的基地。這彰顯了語言並非單純反映現實的透明工具,而是積極塑造了我們生存其中的現實及自我認識。語言是個權力運作的政治場域。
語言是橋,還是牆?
n對語言的思考,起源於對語言的不滿。我們有太多時候找不到恰當的語言來說自己的感受,也有太多時候反而因為語言而造成溝通的斷裂。
n語言並不是保證暢通無阻的橋,它經常反而是一道牆,將人彼此驅逐與關閉(南方朔,1998: 3)。
生活裡的多語並存
n「國語」、英語、客家話、閩南語(河洛話)和台灣原住民各族語言的同時存在;
n不同世代的用語(如青少年流行語、兒語)
n不同專業領域和行業的術語(如數學、醫學、法律、美容美髮等)
n不同次文化團體的溝通符號(黑道行話、聾啞人士的手語)
n不同場合的用語及相應的身形姿態(例如敬語、節慶儀式的吉祥話、俗語、髒話)。
n語言有眾多類型,彼此重疊穿越。我們從某個語言體系跨越到另一個體系時,可能因為精通國台語而毫無所覺,或者,立即碰觸到天文物理術語難以跨越的障礙,又或者因為脫口而出的話不符場合而感到尷尬。
多元語言與多樣存在
n多樣繁複語言的善用和誤用、理解和誤解、溝通和阻礙,構成了我們身為社會一份子的基本狀態
n語言是社會得以存在的重要條件。不同的語言體系和運用,意味了社會裡存在著不同的群體、場合、知識領域等,亦即各式各樣的差異、邊界和範圍,使得我們的社會與文化繁複多彩,卻也充滿了緊張。
語言、文化與認知
n社會無法不仰仗某種符號系統而存在,口語和文字是其中影響最深遠的代表;文明和文化,依靠語言文字而得以保存傳遞,語言「是歷史記憶的倉庫,我們的文化習慣和思惟邏輯,都以一種不明言的方式沉澱在其中,因而也就保障了最低限度溝通理解的可能」(南方朔,1998: 4)。
n我們誕生到這個世界上時,已經存在著各種語言系統,等著我們逐漸學會如何使用;更甚者,我們透過語言來認識世界,也認識自己,藉此養成了特定的思考和認知模式。
語言與認識架構
n語言是文化和思想的核心,是認識世界與自我的框架,是分類的基本架構。
n無論是置身同一個語言系統,或是跨越了不同語言的邊界,我們遭遇到的既是溝通的橋樑,也是框限我們思維方式和人際關係的牆。
語言、命名與權力
n語言是我們思維和認識的核心,是存在的基本狀態,是社會關係的橋與牆,也附帶了價值評斷和權力運作。
n比如說,命名是語言的基本功能,我們藉由替事物和自身命名,而得以理解世界、相互溝通。命名的方式便帶有評價和期望,反映特定文化的痕跡。
n名稱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名稱是被命名者在語言系統裡存在的依據(或證據),是其主體性(subjectivity)或社會位置的確認。
n語言是我們認識世界和自我的憑依,是我們的基本存在條件,是與人溝通和從事各種社會活動時的工具。如果未被命名(不只是指正式名稱,也可能是暫代的名稱,例如暫時以「寶寶」稱呼尚未命名的嬰兒),便無法指稱,難以溝通,甚至可以說「不存在」。
n語言和社會存在的關係如此密切,以致如果未曾進入語言、沒有名稱,就形同不存在 。
命名、主體位置和社會關係
n如果被指稱為「學生」,便標明了在教育體系或學校這個特殊場合、空間和社會關係裡的存在,相應於「教師」和其他學生、職員等等,擁有可能是不均等的社會地位(通常教師擁有較大的權威),以及特殊的互動方式(例如聽從教師的指示)和角色期望(用功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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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名是我們以特殊身分進入語言符號系統,從而擁有特殊主體位置的方式,並藉此和其他人互動、抱持特定的期待和價值觀
語言是權力爭奪的場域
n語言和權力的關係,不僅表現在命名與名稱上,還涉及其他方面。譬如我們說話的時候,某些語句就是表達命令(「立正!」)、意願(「我想回家」),或直接具有法定效力(「我宣布你們結為夫妻」),便表現或發動了權力關係。
n關鍵在於誰能使用這些語句,在什麼場合使用。以及接收者是否聽懂或誤解,並且服從或抗拒,這裡便開啟了語言作為權力角逐場域的向度。
n語言是橋也是牆,是我們的思想憑藉、認識架構和主體狀態,也是權力爭奪的場域。
從「國語」到母語:國族與族群建構的語言戰場
n語言經常成為族群或國族認同的目標和工具,也在多族群文化的爭鬥中成為權力交鋒的場域,掌握優勢者傾向於貶抑和壓制弱勢者的語言,因為語言正是身分認同和文化延續的主軸和內涵。
n「國族語言」是社會人工打造出來的,而非自然生成的事物;標準國語是隨著國族國家(nation-state)的興起,並在官方的政策、機構、制度等各種作為中構築出來的 。
國語運動
n威權時代的台灣語言政策,在大中國意識形態下獨尊國語,使得能說流利國語的族群,擁有了文化表現的正當性和支配性,以及特定的工作機會(例如新聞播報記者)。
n不過,語言政策所導致的不同語言的高低位階和爭執,並非國府威權時代獨有。往前追溯到日據時期,也有「國語運動」,只是這回的國語是指日語。
羅馬拼音與母語教學,語言混雜與語言弱勢者
n無論是獨尊國語,或目前推行「母語」,實際日常生活裡都是各種語言混合使用,以及語言間彼此影響混雜的情形日益明顯。在多族群、多文化的台灣,語言的使用從來就不是「純淨分明」,也不會和本來就可疑的族群界線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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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國語」和以閩南語為主流的「母語」間的折衝裡,還有更弱勢的族群,面對了較嚴重的語言和文化困境,如客家族群和原住民各族語言流失的困局,以及這所造成的認同危機。主要來自東南亞的外籍配偶,在他們融入台灣的過程裡,也經歷了本身語言和文化表現的壓抑與遺失。
英語霸權?語言的全球化與在地化
n英語的擴展普及,以及美語取而代之的趨勢,跟大英帝國挾其海權力量和工業革命促動的經濟優勢,不斷從事殖民擴張,以及美國在廿世紀接續英國的全球霸權地位,有直接關聯。
n英語霸權不僅展現於世界各國必須以之為溝通往來的共同工具,還牽涉了語言地位的價值評斷。換言之,如同台灣過去能說標準國語有如高人一等,英語聽說讀寫的能力也意味了成功和文化優越性。
英語的在地化
n我們也見到了英語的在地化(localization)變異,亦即各地英語都有因為在獨特生活環境裡運用而產生的變化。
n英國、美國和澳洲英語的差別,美國各地口音腔調的差異,乃至於美國黑人和拉丁裔特有的用詞和語法,還有各處英美前殖民地混合了當地語言和風俗的英語(洋涇濱英語,pidgin English),都顯示英語的國際化和全球化,同時伴隨了無法遏止的在地化,很難有定於一尊的標準英語可言。
n在台灣我們也可以發展出所謂的「台灣英語」,只要能和世界各地人民溝通即可,不必非得學會英國人(倫敦?英格蘭?)或美國(東岸?加州?)人的「標準」腔調。
語言次文化:新世代流行用語和手語
n青少年的流行用語,特別能夠展現新世代語言在使用過程中的變化和混雜情形。如表2.2所示,這些經常是透過同儕互動、媒體(尤其是綜藝節目)傳播,以及消費文化而流行的用語,展現了閩南語、英語和日語的混種,青少年偏愛的戲謔、不按牌理出牌風格,以及新技術(例如呼叫器和網路)介入造成的影響。
網路溝通符號
n網路日漸成為重要的人際溝通工具,也應運而生新的溝通符號。在台灣,格外值得注意的是圖像符號(以鍵盤符號拼出人臉表情,參見表2.3),以及「注音文」(以國語注音符號拼字,但常省去韻母和四聲)的發展。
n表情符號彌補了網路溝通所缺乏的面孔表情傳達的情感,注音文則源自網路即時溝通所需要的速度考量,以及久而久之形成的新世代自我辨識風格(從語尾問句或助詞的簡省,演變為全篇注音文)。
n網路表情符號普遍受到歡迎,甚至成為某些網站設定好的選項,可以按取選用,不必自行輸入。注音文卻命運曲折,有不少BBS站和聊天區設下規範,禁用注音文,視之為無法理解、幼稚搞怪。
手語
n在聽覺至上的社會裡,一般聽人很難理解聾人的生活世界,聾人也缺乏資源來應對這個聽覺優先的環境,因而淪為弱勢族群,成為被排擠及污名化的對象(例如媒體經常報導聾啞人士偷竊,形成刻板印象),或是成為發揮聽人自以為是的愛心的對象。
n聽人學習手語,不僅經常只是用來娛樂表演,而非與聾人溝通,甚且脫離聾人實際使用的手語(注重情境和脈絡,以及表情姿勢的配合),而形成直接翻譯文字、一字一手勢的文法手語。
從反映論、建構論,到語言政治
n所謂的「反映」論,是指我們經常認為語言直接映現了外在現實的事物,以及內心的思想和情感;語言是個透明的媒介或工具,讓我們得以表情達意,指稱事物,本身卻不會影響現實。
n但語言並非中立的透明媒介,而會深刻影響我們的所思所聞,糾葛於社會權力關係之中。語言本身是個積極的力量,話如何說,會影響我們對外在現實的認識,以及我們對內心思想和情感的詮釋方式,甚而影響了我們如何看待自己,認為自己是個甚麼樣的人:語言有建構「現實」和「身分」的力量。
結構主義的語言觀
n結構主義的認識論,主張語言自成一個自主的系統,而非反映外在客觀現實的次級描述。甚至,語言結構本身便是社會和人類現實得以存在的條件;所以,「是話在說人,而非人在說話」,如此便取消了人類主體的能動性,而使得人類和對現實的認識,都成為語言的建構產物。
n這種觀點引起許多爭論,焦點便在於語言是否真有如此自主的建構能力,以及人類能動性是否如此輕易就消亡不見。
語言和再現政治
n比較穩當的說法或許是:語言並非反映現實的透明中介,但也非獨立自存的因果結構,而是在特定歷史和社會條件下,於不同人群的互動使用中不斷轉化變異,發揮塑造我們對現實和自我之認識的效果,同時捲入了人類社會的權力運作和衝突之中。
n語言是個政治場域,啟動了複雜的再現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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