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語·無聲世界的語言
手語,是一種自然語言。怎麼說呢?一個沒有正式學過手語的天生聾人,會通過肢體語言發展出自己的手語;每一個聾人家庭,都有他們的自然手語。
手語是聾人的母語。
這世界,有聲大於無聲。一直活在有聲世界的我們,老覺得失去聲音等同於失去語言,失去自由。然而,聾人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手語便是他們的語言,就好像另一個外語那般。
在美國大學裡,手語列為外語係其中一項語言,甚至成為全美大學裡最多人學習的第四大語言,比中文還要熱門。今天的盛況,讓人忘記了手語過去一度被打壓──1880年,米蘭舉行的聾人國際教育會議,主張聾人學讀唇而非學手語。因為健聽人佔了90%,聾人的人數很少,少數服從多數,聾人要接受純口語教學和發音訓練。
這樣的決定,讓聾人更容易掌握的手語,差一點成了“瀕臨絕種的語言”。儘管130年後,國際聾人教育會議終於在2010年,於加拿大溫哥華向全球聾人道歉,表示當年主張放棄手語教育的決定是錯誤的。
這樣的錯誤導致全球推廣手語的進展緩慢、停滯不前,而且語言影響教育,教育影響心理,迫使聾人走向邊緣化,成為社會隱性的弱勢社群。
回到馬來西亞的社會,你會發現正式接受手語教育的聾人朋友,他們幾乎可以在任何領域立足,和健聽人一樣可以做任何事。原來,幫助聾人的方式,不是強迫他們走入我們的有聲世界,而是有聲無聲共存。
無聲不代表不自由
採訪余潔瑩(Elaine)和朱月萍(Isabella)兩個女生,是約在人來人往的商場裡。因為無需語言,所以周遭再怎麼吵雜,幾乎不會影響我們的談話,哦不,是透過文字的溝通。我們用紙和鉛筆,也用手機的打字系統。朱月萍偶爾會用簡單的手語或肢體動作,讓我明白她的回答,比如“不會”,“Okey”(還可以)。
為了測試商場服務台對聾啞人士詢問的反應,我當下就請兩位到服務台去問某間飲料店的位置。只見服務台小姐臉帶笑容,從容不迫地拿出一張紙,寫出了茶室的位置,並比手劃腳教她們如何前往。
來到飲料店,外籍服務生先有幾秒瞬間是一愣,但很快就了解來者是聾啞人士,幸好餐單上也有寫明飲料杯的大小、少糖、少冰,兩人就通過手指點出她們要的飲料,間中完全沒有障礙。
儘管需要多一點點的時間,但溝通上絕對沒有問題。這兩個好朋友在每個週末幾乎相約出門逛街。我很好奇,有聽覺正常的朋友在身邊會不會比較方便?她們搖搖頭說,她們倆一起出門,也沒有不方便。
除了紙和筆,手機是她們最好的輔助器,不僅是她們的翻譯員,較複雜的字可以通過手機打出來。(圖:星洲日報)
被搶劫沒有人發現
那麼,若發生突發狀況呢?“我曾經被搶劫。”朱月萍在紙上寫著。
就在兩年前,朱月萍在吉隆坡沙叻秀公園附近被一個坐摩哆的劫匪強奪了包包。因為聽不見摩哆停下來的聲音,沒有防備和警惕,人是沒事,但所有隨身物品都沒了,電話、身份證、殘障卡。是她的經理陪她到警局報案,警局裡有電腦,她直接在電腦把劫奪的事發經過打出來。
另一次也發生在公司附近,她一個人走路去吃午餐,在路邊拿出電話的時候被搶走。兩次搶劫的事件,都發生在馬路邊,儘管有路人經過,但因為無法發出呼叫聲,當下沒有人發現及協助她。
問她不幸的際遇是否產生陰影,害怕一個人在街上走?她嘆氣點頭。儘管如此,這並沒有讓朱月萍害怕人群,害怕走出大門。只是每逢出外都會和朋友一起。
朱月萍是平面設計師,出生在一個聾啞家庭,父母和妹妹一家四口都是聾人。1988年,她在怡保YMCA幼稚園畢業,之後就讀怡保特殊小學、檳城特殊中學。2002年,她前往柔佛新山工藝學院修讀平面設計。
畢業後留在怡保工作5年,才遠離家鄉前往大都市工作。
在她就業的公司裡,只有她是聾人,上司交代工作都寫在紙上。
28歲的余潔瑩是電氣製圖師,在那個充滿各種電氣圖的世界裡,安靜地用導線將電機、電器、儀表等元器的電路連接起來。
問她為何選擇這一行,她說當初可以進修的學科不多,怡保翁姑奧瑪工藝學院只有土木工程係有提供手語翻譯員,因此她決定試著去學習,試著去喜歡電氣課程。
然而畢業後,電氣製圖這份工作不容易找,她也是等了6年才找到這份工作,因此格外珍惜。“很多公司不接受聾人當電氣製圖師,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我在Jobstreet詢問了很多聘請電氣製圖師的公司,一直到今年6月才找到。”那些年,等不到電氣製圖的工作時,她在一家保險公司從事了長達6年的書記。
在家中排行最小的余潔瑩,母親在妊娠期間感染風疹病毒,導致她出生後患先天性聾啞。和朱月萍一樣在怡保、檳城特殊中小學上課,不同的是她選擇回到家鄉怡保修讀土木工程。
雙威購物商場的服務台小姐遇上聾人的諮詢,拿出紙寫出茶室的位置,比手劃腳教她們如何前往。(圖:星洲日報)
手語之外,肢體語言是聾人與聽健人最好的溝通橋樑。(圖:星洲日報)
旅遊不識英文有障礙
生活與工作以外,余潔瑩和朱月萍最愛旅行。
她們倆去過不少地方,泰國、香港、越南和台灣。其中,台灣是她們遇到最多障礙的地方,主要原因是英文並不普及,周遭都是中文且是繁體字。馬來西亞的聾人教育只學馬來文和英文,看不懂的時候,只能用手機翻譯。
“我們接觸的台灣人大多不懂英文,因此每一次和當地人詢問都要通過手機翻譯,很多時候是雞同鴨講。”
她們笑言。當時去的是台中,餐廳的菜單上都是中文繁體字,一顆顆方塊字就像外星人符號一樣陌生。猜不出是什麼食物,她們只好用肢體語言問餐廳老闆。
跟余潔瑩和朱月萍在紙上一來一往的問與答,整個採訪過程都是用英文溝通。余潔瑩說她從婆婆那裡學會寫基本的簡體字,聾啞學校沒有提供中文課程,即使想學也不知道上哪兒學。
除此之外,旅行對她們沒有太多挑戰。實際上,都市的生活也沒有人們想像那般困難。或許與健聽人的溝通需要依賴一支筆、一張紙,或是手機,但余潔瑩和朱月萍早已習慣那樣的方式。
對她們來說,不過就是彼此的語言不同而已。健聽人的語言是用嘴巴說話,聾人的語言用手說話。
國際聾人周:
2016年國際聾人周的主題為“With Sign Language,I am Equal”。
世界聾人聯合會於1958年在意大利羅馬倡議,每年9月的最後一個週日為國際聾人節。及後於2009年延伸為9月最後一周為“聾人周”,以鼓勵國際聾人組織團結一致,在此期間廣泛宣傳或活動,以提高公眾對聾人個人、社群及相關政府政策的認識,以促進聾人的權利及探討一些值得關注的人權議題。
聾人電影silentSHOUT:
聾人應該和健聽人士一樣,擁有享受娛樂的權利,比如看電影。其實最早的電影也是無聲無色的,那為何沒有製作屬於聾人的電影呢?
2012年,馬來西亞靜響(silentSHOUT)舉辦了第一屆短片電影節,播放由馬來西亞聾人執導的參賽短片作品。
當時的5部參賽短片《喁喁之手》(Bisikan Tangan)、《聾與卡波耶拉》(D ea fCapoeira)、《唇讀》(LipRead)、《點亮心田》(PelitaHati)和《公園》 (The Park)還在香港國際聾人電影節與其他國際聾人短片共同播映。於2010年開始舉辦國際聾人電影節的香港,可說是亞洲聾人電影的拓荒者。
此後,馬來西亞每一年靜響短片電影節都在11月期間舉辦。
(圖:星洲日報)
聾人Deaf people
失聰,並非是無法發聲的啞巴,用“聾啞人士”來稱呼失聰人士並不適宜;他們也不認為聽不見是一種殘疾,他們不過是另一種人──耳朵不一樣的人。
因此“聽障”一詞也不恰當。他們更喜歡“聾人”這個稱號,英文中稱呼這一族群時用大寫字母D的“Deaf”。
(圖:星洲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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