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有趣手語廣角鏡--莉娜手語工作坊

李丹，袖珍人，有著幾十年如一日的童顏，身高不足1米2。

唐國強，聾啞人，身高175cm。

夕陽下，李丹牽著唐國強的手，蹦蹦跳跳走進員工車裡，畫面美好得像父親牽著活潑可愛的女兒。

事實上，他們是夫妻，伴隨重慶隆發皮革製品有限責任公司走過12個酷暑，見證旗下品牌“塔山”在水牛皮製作行業一騎絕塵，而他們自己也從自輕自卑到找到自我、收穫愛情，開花結果生下一對可愛的兒女。

只要大腦空出來，李丹就會不自覺咯咯笑起來，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拂過。

哭泣的童年

“給我買吃的，快點。”

同學像餓虎撲食一般將李丹推到在地，在石灰地板上滾一圈，紅色的衣服沾滿了蒼白的灰。李丹嘶聲力竭地哭起來，耳朵里傳來同學惡狠狠的咒罵，“小矮子”。

如果說成年人受著十幾年的道德感召，平和處事;但當人懵懂無知，野蠻行徑完全沒被馴化。因此小孩子打架鬥毆事情經常發生。

這種“欺負”伴隨著李丹整個童年。她是一個袖珍人，當人們發現她的“與眾不同”時，她成了所有人取笑的對象，看著就不爽，欲拔之而後快。

小李丹總是不明白，為何“西施裁縫”的媽媽和濃眉大眼的爸爸生出了自己?很多個夜晚，小李丹躲在被子裡嚎啕大哭，哭累眼睛就合上了，淚痕掛在臉上。

看著如今時刻笑呵呵的李丹，總會讓人想到向死而生、鳳凰涅槃之類的詞語，到底要經歷多大的內心風雨才能有今天的內心陽光。

李丹終究是幸運的，至少她自己這麼認為。因為“小”，她成了整個家族的“小公舉”，每個人都要花著心思去呵護這顆敏感脆弱的心。

為了讓李丹將對世界的理解從外界轉移到內心，爸爸給李丹報了美術培訓班、跳舞培訓班。忙忙碌碌的李丹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裡，慢慢變得樂觀開朗起來。

初中時，李丹的一幅“小橋流水人家”生動活潑，斬獲年級第一名。畫貼在辦公大樓的前面，每個人路過都駐足觀看，驚嘆作者畫得如此靈動。李丹嘴角上揚，聽見花開的聲音。

當李丹春風拂面，遠隔幾十里的地方正發生一幕似曾相識的場景：

一個帥氣的小伙子被一群人拳腳相向，他用手抱著頭，“啊”、“啊”地痛苦叫著，兩條紅艷豔的鼻血流到嘴邊。

他是唐國強，一個聾啞人，小時候生病誤食西藥，導致永久隔離喧囂的世界。當他生氣時，他不能痛痛快快開口罵人，只能不停“啊”、或者用手砸東西、用頭撞東西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和抗拒。

幾年後，這兩條平行的命運將交織在一起，上演一出啼笑因緣。

啼笑因緣

2004年4月8日，這個日子李丹永遠記得。

18歲的李丹已經閒賦在家兩年，初中畢業沒有考上高中，家庭條件不足畫畫也沒有辦法繼續深造。李丹只好四處尋找工作，身材矮小讓李丹四處碰壁。最終只有閒賦在家，學織毛衣，希望將來有天能派上用場。

一個心慈面善的人來到李丹面前，簡單溝通後，李丹知道這是重慶隆發皮革製品有限責任公司老闆何裕華來招工。重慶隆發生產水牛皮席、水牛皮拖鞋和水牛皮枕頭等系列產品，以“塔山”為品牌的水牛皮產品暢銷全國，長期壟斷水牛皮製作行業的龍頭老大地位。

為解決殘疾人的就業問題，此次招工只招收殘疾人，他們在跟政府了解情況後找到自己。此次招工一共招了7名殘疾人，但最終來入職​​的只有李丹和唐國強。

塔山(後文均以品牌名代替工廠名稱)所有生產全是最原始的手工操作。因為身材矮小，使不上勁兒，所以工作只能集中在手上，加上之前有畫畫的經驗，李丹開始負責畫鞋底(拖鞋的鞋底布料由她勾勒輪廓)。

當機器精準地畫出鞋底模子，純手工的李丹們便麵臨了與機器競爭的壓力。為了更準確、更快速、更穩定地畫出鞋底子，李丹閒時總拿報紙和鉛筆練習。

每次賣廢品時，才發現每張報紙上重重疊疊畫了好多模子。收破爛的人打趣道：“每次收你廢品，我都覺得虧大了，這些鉛都不知道佔重多少。”李丹只好笑笑，說怎麼可能。

拿著她的模子，領導感嘆，跟機器畫出來一樣精準，卻更靈動。

當李丹畫鞋底子時，唐國強正在幾米開外的地方粘貼鞋底和鞋面。由於是聾啞人，唐老大顯得更吃力些，聽不到說不出，老員工不斷跟其比劃、眨巴眼睛，以確定唐國強是否明白。

手藝都是熟能生巧，當唐國強完全掌握要領後，便完全與周圍隔絕，全神貫注投入到工作中，有時候同事們跟他打招呼，他抬抬頭又埋下。

那時，李丹總是喜歡跟在唐國強後面，趁他不注意踩他的腳後跟，當唐國強轉過頭時，李丹敏捷地跑到前面。但當唐國強轉回來，看到李丹那俏皮白皙的娃娃臉，居然嘿嘿地笑起來。

同事們只當李丹樂觀活潑，喜歡跟唐國強鬧著玩，但當唐國強牽著李丹下班時，大家才幡然醒悟，原來一切皆是郎情妾意的嬉戲。兩年後，二人甜蜜結婚，並誕下一對可愛的兒女。

還有70個同伴

李丹和唐國強在塔山並非個例，跟他們一樣身有殘缺，卻仍堅持在塔山工作，編織一段段美麗故事的人，還有70個，佔全廠總人數的35%。

李丹至今記得當她第一天踏入塔山時的情景：

一位妙齡女士正在用線穿鞋幫子，但桌面下只有一條腿;跟一位正在鑲料(把兩塊牛皮粘黏起來一起，變成一張大的牛皮席)的人打招呼，他目不斜視，旁邊人說他聽不到，得晃他……

早期，殘疾人大多捧著城鎮福利企業“鐵飯碗”吃“大鍋飯”。但是當市場經濟衝擊計劃經濟，企業競爭日臻加劇，對計劃色彩濃厚的福利企業的擠壓也在同步放大，效益下滑與生產不景氣讓很多福利企業不敢吸收大量新生代殘疾人。

李丹心中埋有疑問：作為一家講究效率的企業，老闆何裕華為何願意招如此多的殘疾人?在塔山幹12年，留心觀察的李丹似有所悟。

這群殘疾人在外遭受歧視，找工作步履維艱。但塔山拋開成見吸納他們，讓他們自給自足，從而擺脫依附的窘況，掐斷所謂的正常人與殘疾人的明顯區分，讓員工找到一種價值認同感，人們更願意傾其全力干這份工作。

眾所周知，殘疾人雖局部有殘缺，但某些方面卻有過人之處。聾啞人與世隔絕專注力高;腿有隱疾但手工靈巧。招工時，何裕華會充分了解其優勢後“因材施工”，將個人最價值地方發揮到工廠生產的某個環節，實現雙贏。

90年初工廠瀕臨破產之際，何裕華強硬地將曾經的豬皮製革廠轉型製作牛皮革，生產水牛皮涼蓆、水牛皮枕席等系列牛皮產品，通過二十多年的探索和堅持，成就了“塔山”這張牛皮席名牌，從一家資產負債的公司到年收入1個億。

那個年代的企業家是有責任心、有理想的實干家。對他們而言，財富的暴漲不是終極目標，承擔責任才是追求之本。當何裕華功成名就後，回饋社會最為首要。

對於員工的任性、出錯，任何時候李丹都不曾見到何裕華暴跳如雷的樣子。

一次，唐國強跑了。他總是嫌棄工作枯燥乏味，當聽聞外面工作輕鬆待遇還好時，招呼都不打就跑了，這是他第二次出跑。作為妻子的李丹看見何裕華十分尷尬，正轉身溜開。

“你怎麼看著我就跑。”當李丹支支吾吾地說出原委，何裕華哈哈大笑起來。

對於這些曾經生活在悲憤交加、骨子裡覺得自己低到塵埃里的人來說，何裕華覺得賞罰分明固然好，但是人情更應該在法理外溫暖他們。只要需要，他會給他們留著合適的位置。

每當過節，何裕華總會想著辦法讓大家玩得盡情，有時是包酒樓，拉著公司員工海吃海喝;有時是整台娛樂節目，腿腳不方便的一展歌喉，聾啞的一展舞姿，什麼都不會的搞笑逗樂，以慰員工們長期以來的枯燥乏味。

臨近年會，有過學舞經驗的李丹有些忙碌，她要幫著同事們編排舞蹈。

“李丹，你快點。”

“好，來了。”李丹飛快地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