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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涵說,他傾訴自己的故事,是要跟所有不快樂的人共勉。

  關鍵句

  ?就在那個晚上,她開車出來找我,結果撞上了一輛卡車。

  ?我冷漠,會吃會玩,出手大方.她們紛紛為我著迷,經常有女人說愛我。

  ?她依然是那個樣子,不漂亮,穿著繡花的有民族風味的長裙子,泰然自若。

  那場生離死別的愛情

  18歲那年,我認識百彥。

  她大我4歲,一個人從香港到廣州,獨自打理家族企業在廣州的子公司。因為父輩間有生意往來,她索性搬進我家住的那個花園小區,我們成了鄰居。我永遠忘不了第一次見面,她溫柔的微笑:“子涵,我是百彥。”她的頭發長到腰際,真是美麗。

  在別人眼裡,我是含著“金匙”出生的孩子。爸爸早年做貿易,規模漸大﹔母親像《射雕英雄傳》裡的包惜弱,氣質典雅,賢惠大方。爸爸媽媽感情好,走南闖北,雙宿雙飛。我大多數時候跟保姆生活在一起。沒有人知道我有多麼孤單,一個人在家,我喜歡打開所有的燈,整夜整夜燈火通明。有時白天也不關,晚自習回家,遠遠看見燈光,假想有人在守候。后來歌聲對我說,青少年時期格外寂寞的人,喜歡以燈光取暖。

  遇見百彥,我不再寂寞孤單。她對我非常親昵,帶我玩遍整個廣州,白雲山、六榕寺、鎮海樓,處處留下我們的腳印和笑聲。我們去游樂場,在坐過山車時,她總是怕得要命,扯著我的袖子不放。我們還混在一群孩子間坐旋轉木馬,七彩燈光如夢如幻,兩人輕輕說話,感覺格外安心和溫暖。那時我年紀還小,但大男人意識已經萌芽,出去玩和吃飯,我一定堅持由我買單。潛意識裡,也許是不想她當我是小孩子吧。

  那年暑假,她抽時間帶我去海邊看日出。在臨海酒店,我們坐在窗台上喝香檳。她光著腳跳舞給我看。終於,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從那天起到我們的訣別,是491天。

  她每個月都要回香港幾天。她不在的時候,我總是格外無聊。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把電話打到她家裡。她不在家,她媽媽無意中說出了一個令人五雷轟頂的消息:她來廣州前已經跟一個世家子弟訂婚,注了冊,隻差一個婚禮了。

  那年我已經21歲,在讀大學。高大,英俊,來自富有家庭的我,在校園青澀小女生眼裡,無疑是個白馬王子。隻要稍微給點眼色,便有不少女生環繞過來。我開始跟形形色色的女孩子約會,帶她們玩遍整個廣州。那些景點,曾經布滿我和百彥的足跡﹔我帶她們去吃中外餐點,每道菜式都是我和百彥品嘗過的。

  而真的百彥,此時完全失去了生意場上的成熟、干練。我不接她的電話,她就跑來找我。我笑著攬過身旁的女生,看也不看她一眼。有一次她到我家,對一無所知的我媽媽說有事找我。我不好當媽媽的面發脾氣,就和她一起出去了。她說,開始和我交往,也許是出於空虛,但后來是真的愛我,很愛很愛。我甩開她的手,冷冷地說:“謝謝你,你把我從一個簡單的男生變成一個很壞的男人,現在你可以去結婚了。”

  她大聲哭著說,婚約已經解除了,她要跟我在一起。

  我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她不停不停地打我電話,我一個也不接﹔她發短信來,說不想活了。等我趕到時,地板上有一個安眠藥的瓶子,她的手腕血流如注。那場事故發生后,連經常不在家的爸爸媽媽,都隱隱發覺了我和百彥之間的異樣。

  也許當時的確太年輕了,想來想去就是滿心的恨。病床上的百彥蒼白虛弱,我對她說:“給我點時間,我需要冷靜。”我獨自去了西雙版納。

  一路走過那麼多美麗的風景,回到廣州后,我心裡卻沒有改變幾分,我依然無法原諒她。

  她再來找我,我和她說話,但拒絕跟她重歸於好。她送我禮物,我原封不動退回去。后來我跟爸爸說,想去澳洲或英國讀書。爸爸同意了。百彥知道了求我不要走,或者帶她一起去,但我堅決不答應。

  有一個晚上下起大雨,我又帶女生出去玩,她打電話給我,我在震耳欲聾的舞樂中大聲說我沒時間。也許太久的等待已經令她傷心欲絕,也許太多的失望已經讓她神智不清,就在那個晚上,她開車出來找我,結果撞上了一輛卡車。我趕到的時候,她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那雙美麗的眼睛看著我,欲語還休,那麼多的埋怨、不甘和不舍,終於光芒盡滅。我肝腸寸斷,大聲大聲叫她的名字。可是她的身體漸漸、漸漸地冷下去。那一夜的雨下得真多,真大,真長,足以沖走我全部的青春夢想。

  5年的墮落

  是爸爸趕到醫院把我弄回家的。那以后,我再也不能忍受醫院的氣味。她媽媽交給我一本日記,裡面滿滿的都是我的名字、我倆的一點一滴。最后一篇日記是出事前一天寫的:

  “490天,111760個小時,一半的時間有你,一半的時間隻剩淚水。讓我知道,子涵,這輩子,你是我惟一的愛人。以后,我再沒有愛情。”

  我的精神幾乎垮掉,無法繼續學業。那一段時間,我經常半夜跑出去,抱著那本日記,坐在她出事的地方,直到天空漸漸泛白,直到露水打濕了鞋襪。爸爸媽媽嚇壞了,他們想讓我忘掉往事,到上海買了房子。於是,我來到上海。

  有2年時間,爸爸媽媽放下很多生意,盡可能陪在我身邊,小心翼翼,像對待一個小孩子,像對待一個水晶娃娃。他們對我沒有半句話的責怪。而我,卻每夜跑出去鬼混、酗酒,夜深了才醉醺醺地回家。有一次,喝得實在是太多了,半夜醒來,頭痛欲裂。我起身想找水,卻看見媽媽坐在沙發上哭,非常壓抑地在哭,沒有聲音,可是滿臉都是眼淚。我的媽媽,在2年間憔悴、蒼老了那麼多,我怎能真的視而不見?那一瞬間,我像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一下子醒了。

  我伏在媽媽膝蓋上,對她說我錯了,我要出去讀書。可是爸爸媽媽不放心我的狀態,怕我在外面沒人照顧。后來,爸爸出面,為我投資了個小公司,說是讓我先做著玩。過了半年,他們開始辦移民,說要帶我一起過去。那時,我的生意已經漸漸上手,規模大了,不想遠走他鄉。媽媽看我的樣子確實還行,也就萬分不放心地登上了前往澳洲的飛機。

  我好了嗎?沒有。

  認識歌聲之前,我有非常多的“女朋友”:空姐、文員、大學女生、酒吧女招待,等等。我冷漠,會吃會玩,出手大方。她們紛紛為我著迷,不停有女人說愛我。不說還罷,一說,我立刻與她們分手。經常有女孩子站在我家樓下大聲哭叫。終於有一天,我對這種生活厭膩了,連正常的應酬、交際都不大想出去。我的生活是灰色的。一個人在家時,我反復聽一首歌:如果下輩子我還記得你,我們死也要在一起。

  我想重新來過

  跟歌聲是在普通場合認識的。最先看見的是她一把長發,繚繚繞繞。我想起百彥的長發,莫名其妙感覺親切。但看見歌聲的臉時,我才知道,她是與百彥完全不同的人。她五官平凡,一雙眼睛很溫和、很鎮靜。

  朋友介紹說她做過醫生,現在在一所聾啞學校做老師。我忽然來了興趣。

  我從朋友那要到她的電話號碼。沒想到,打過去時,她對我全無印象。隔著電話,她思索半天,忽然恍然大悟:“想起來了,你是長得很像廚師的那個子涵!”

  我正在喝水,幾乎沒被嗆到。

  我開始每天給她打電話,有時她在工作,有時在看書,有時在外旅行。她對我不大耐煩。我約她吃飯,她推說沒空。在她眼裡,我似乎是個不學無術、到處坑騙小姑娘的壞蛋。這讓我很沮喪。但她說:“每個人的生活方式是不一樣的,我很尊重,但並不意味著就要跟你的生活有所交集。”

  一開始也許是本能的征服欲,到了后來,我喜歡上和她說話。她依然不肯出來見我,但這樣也很好。我開始喜歡上一下班就回家的生活,並不覺得家裡氣氛冰冷,因為可以給她打電話。她其實並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被我“騷擾”多次后,似乎也慢慢習慣。我問她為什麼要改做聾啞孩子的老師,她說,她覺得關注一個人的心靈成長,比關注生理健康更重要。

  有一天,我不由自主地給她講起百彥。我說是我間接殺害了百彥。

  她說:“一個人生命力夠強,就沒人能夠害死她。”

  聽完整個故事,她沉默半天,說:“年青時的感情,再慘烈也已經過去了。生活的本質是簡單的,首先要自己快樂,再給別人快樂。她死去的事實已經沒辦法改變,你下輩子再做償還好了,今生還是要積極、樂觀、充實地過。”

  她說得這麼輕描淡寫。我忽然間非常暴怒,罵她不懂感情。這一回,她沒挂電話,隻是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我們再次見面。她依然是那個樣子,不漂亮,穿著繡花的有民族風味的長裙子,泰然自若。我們驅車趕往郊區。下車,我才發現是一個為外來務工者辦的小診所。聞見藥水味,我的胃立刻翻江倒海。但她雙手抱胸看著我,我不得不假裝鎮靜。她拍拍手,與診所裡的醫生熟絡地打招呼,並換上了一件白大褂。那個下午,她帶我走村串巷,我看到一個得腎病的小姑娘,很胖。歌聲告訴我那是激素藥物帶來的水腫﹔我還看到垂暮的老人,躺在木床上,已經不能吃喝,但神情安然。她淡淡地告訴我,她在做醫生的時候,捧過車禍中被撞裂的頭骨﹔值班吃泡面時,忽然來了急救病人,那人半個身體都被化學品燒成漆黑……搶救完畢,她洗洗手,捧起那碗已經涼掉的泡面繼續吃下去。現在,她的周圍是無聲世界,那些孩子都有明亮的眼睛,笑的時候像花朵。

  我問:“你快樂嗎。”

  她說:“為什麼不快樂?我能吃能睡,有能力養活自己,風華正茂,眼前世界和平,為什麼不快樂?”

  回去的車上,我又打開那首聽了一千遍的《如果下輩子我還記得你》,覺得不妥,隨手關掉。歌聲換了張碟進去,原來是《紅豆》: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后面的故事,后面的故事……你猜呢?

  (編注:本文人物均為化名,本版配圖與文章內容無關。未經授權,文章不得擅自刊用。)

  編后走筆 學會經營幸福

  □文 肖波

  我有一個朋友,曾經因為失戀而痛苦過一陣子,但她很快回到以前那種能吃能睡、喜笑顏開的狀態,簡直是個憂愁絕緣體。我問她幸福的秘訣,她笑著說:“我有工作,很幸福﹔每天回家洗個澡,舒舒服服睡個覺,很幸福﹔我有朋友陪我聊天,很幸福。”現在想起來,她和歌聲有一個共同點:幸福的人善於發現並感受幸福。

  子涵作為富家子弟,很多常人羨慕的“幸福”已經令你麻木﹔同時,你也有空虛寂寞的內心不為人所知。你的父母感情好,但是他們疏忽了和你的溝通,令年幼時最需要親人陪伴的你隻能和保姆生活在一起。於是整夜開燈,想象有人在守候,正是你內心缺乏安全感、渴望被愛和溫暖的流露。

  深深的孤獨感纏繞著你,這一童年經歷影響了你對幸福感、快樂感的期望和感覺,也影響到你在情感世界中的表現。一直渴望但不可及的安心和溫暖在和百彥的感情中實現了,於是你全身心投入。你無法忍受百彥隱瞞訂婚的事實,也不相信她的解釋,現在回想起來,是不是有些覺得自己年少輕狂?是不是一直以自我為中心的習慣性態度令你沒有從她的角度考慮一下問題?直到失去她,你才意識到自己的做法有問題,然而覆水難收。覺得是自己間接害了百彥的你開始了日復一日的自責、消沉、墮落,順帶讓親人和女孩子們陪你痛苦。當厭煩這一切后,你有了抑郁傾向:拒絕正常的交際溝通,興趣低落,生活隻留下灰色……

  但你真的是個幸運的小子,歌聲出現了。你正需要這樣不把你當回事的人來點醒你,因為你當時確實是個“不學無術、到處坑騙小姑娘的壞蛋”。這個不像別的人對你百依百順的女孩開始為你的心靈療傷。她簡單的快樂信條觸動了你,而她帶你去親眼目睹的郊區小診所,用意也非常明確———生活的本質是簡單的,首先要自己快樂,再給別人快樂。百彥離去的事實已經沒辦法改變,今生還是要積極、樂觀、充實地過。

  歌聲是否會代替百彥成為你生命中新的她?還是順其自然吧。細水長流的幸福要靠自己經營,經過那麼多事,你也應該不再是那個輕狂的無知少年了,學習做一個為自己的情感負責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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