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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殘障孩子特別投緣,認為自己天生就是特教這塊料
□ 她對學生的耐心和愛心,贏得了學生的喜歡
□ 從一線教學到管理工作,她認為可以在更高的層面上幫更多的學生
2月底,曹豔穫得第四屆“南粵巾幗十傑”(廣東省)稱號。
對於做特教老師這一行,曹豔一直覺得是天意。
她無意間進了特教專業院校讀書,是“天意”;無意間來到深圳元平學校已經十幾年,是“天意”;和聾孩子一見面就特別投緣,可能還是“天意”。
是的,她外表親切,手語出奇的流暢,甚至性格本身就非常溫和有耐心。她的語言表達能力清晰有條理到可以做主持人。
她的“江湖地位”從學生們對她的稱呼就可以看出來。有的學生叫她“漂亮媽媽”,有個學生甚至叫她“八媽”。“你看,我都排到第八了!”曹豔的臉上有欣喜也有一點點的失落。
長期做這份工作,我覺得對自己最大的影響就是,更珍惜自己的幸福,不斷會有感恩的心。有的女孩嚷嚷著減肥什麼的,和殘障孩子相比,真的幸運太多了。殘障孩子對生活的態度更積極,和他們的交流就是我自己的一種淨化。
■ 曹豔編年史
特殊教育老師
1970年生於西安
1989年畢業於全國第一所專門培養特殊教育師資的南京特殊教育師范學校聾教育專業
1992年9月從西安來到深圳元平特殊教育學校,長期擔任聾啞學生的語文教學和班主任工作
2004年9月,任元平學校康覆辦主任
2005年,被評為“深圳市十大傑出青年”
2006年2月底,穫得第四屆“南粵巾幗十傑”(廣東省)稱號
1
不說話的孩子眼神很純淨
雖然事先看過了照片,收集到對她的普遍評價是“漂亮”,看到曹豔以後,記者還是有些吃驚。眼前明明就是一個時尚而知性的女人,說她從事時尚行業工作,或是電視台主持人,要比特教老師有信服力得多。事實上,這種命運的確光顧過她,隻是被她拒絕了。
曹豔說自己從小就是特別全面的孩子,這種形象反而和現在更接近。成績好,小學初中一直拿100分,即使考了90幾分也會不滿意。體育也好,甚至穫了不少比賽獎項。文藝也不錯,從小就喜歡唱歌和跳舞,直到現在。所以那時就開始了曹豔的風光時代,各種光環一直籠罩著她,從來沒參加過大型的考試,她總是因為穫得了太多獎項而免考。
初中畢業的時候,又有許多選擇主動襬在了她面前。可以直升重點高中,可以去話劇團,可以保送藝術學校和師范學校。從小,曹豔對老師這個職業就有一種情結,她最羨慕某個同學的家長是老師,媽媽可以輔導數學,升了中學爸爸又可以輔導物理。如果長大了自己可以當老師,多威風啊!於是,她幹脆報了師范學院,自己來當老師,而且選了音樂系,自己可以唱歌跳舞,還可以教學生唱歌跳舞。
別的同學準備升學考試的時候,保送的曹豔開始給老師幫忙,突然有一天看到一張南京特殊教育師范學校的招生簡章。這是全國第一所這類教育的專業學校,那一年也是招生的第一年。曹豔想起小時候春游,看見一群聾啞孩子互相打手語交流,似乎很有趣,就對老師說:“如果教聾啞孩子,就是整天用手語說話,多好玩啊。”老師以為她開玩笑,就說:“那你報名吧,你是保送生,學校優先選送你。”
曹豔也猶豫著,有些好奇,又有心。“如果是聾啞教育專業,我願意,可是如果是盲人教育或者是別的專業,我就不太有興趣了。”當時只有一個下午的考慮時間,她幹脆就報了名,把資料寄了出去。可是,直到她已經坐在西安師范學院音樂系裏上課,仍然沒有音信。
直到那一天,9月25號,曹豔對日期記得很清楚。家裏竟然收到了一封信,寫著“南京特殊教育師范學校錄取通知書”幾個字。拆開信封,裏面就寫著分配到“聾教育專業”!曹豔想,這可能真的是天意。她很快收拾了行李,在學校裏一呆就是4年。
也許因為圓了當初的夢想,曹豔學手語非常快,以至於常常有人問她家裏是不是有聾啞人。而她流暢的手語,在第一次接觸到聾孩子的時候,讓她突然意識到原來這麼投緣。孩子們雖然不會說話,但眼神極其純淨。
1992年,深圳元平學校成立,曹豔來了深圳,雖然當初她對自己的選擇也非常猶豫,雖然很多人斬釘截鐵斷言:她肯定是把特教職業當跳板,看著吧,不出兩年,她肯定會跳到更好的地方!這些“斷言”在時間面前都已經顯得很可笑。“你能想象我們當時的艱苦嗎?租別人的房子,白天當教室,晚上就是我們的寢室。動不動就搬學校,直到後來搬到現在的布吉校址。那時校門口全是泥,沒有路,一到晚上黑靜得嚇人。進校後長坡的兩旁,我們自己親手種下樹苗,一下雨就要架木板。泥石流還會衝進教室,老師學生亂成一團搶險。”所有的艱苦在曹豔的表述裏已成為雲淡風輕的過去,現在那條路早已是綠樹成蔭。
2
她是孩子眼裏的一盞燈,一束光
在搜索引擎上輸入“曹豔”,結果一定能讓你滿意。各種媒體都描述了她和學生相處的細節,幾個學生的名字也常常和“曹豔”這兩個字連在一起,成為搜索的關鍵詞之一。
比如聾兒羅千紅,她有一次在敬老院看到一位聾人婆婆神情呆滯,對外界訊息全無反應,回來後抱著曹豔大哭:“我不要活!一輩子聽不到聲音有什麼用,還不是像婆婆一樣。”曹豔的解釋是婆婆沒有上過學,現在可以學文化知識、學電腦、學舞蹈,可以和健全人一樣工作和生活。後來,這個刻苦的學生果然考上了大學。
比如聾兒宋征,在曹豔生病的時候,一大早拎了點心來到曹豔住的小區,又不知道具體的房號,就在樓下聲嘶力竭大喊“曹老師,曹老師”,等到躺在床上的曹豔隱約聽到他的喊聲,已經是黃昏了。宋征看到她,猛地就跪了下來--即使他是1米8身高的男孩,用手語比畫著:“曹老師,我找了你一整天……”
直到現在,這些學生即使畢業了,仍然一直和曹豔保持著聯系。曹豔打開手機,對記者說:“你看,這是一個學生昨天發來的資訊:老師我肚子疼。就這幾個字。他們習慣了每天任何事情都告訴我。”過幾天,一個學生將舉行婚禮,叮囑她一定要去。沒有什麼比看到學生過上正常生活更開心。
曹豔善談的特質,在講述和學生之間的故事時尤其明顯,她會清晰記得每個學生的細節,甚至事情發生的時間。現在,她是康覆辦的主任,不再是帶學生們的班主任,這種接觸忽然減少了,她卻對特殊教育有了更深的理解。“以前我做班主任,接觸的都是聾孩子,現在除了聾兒,還有弱智孩子、自閉孩子、腦癱孩子等,他們的康覆都是我要努力抓的事情。”
現在,幾乎全校的學生都認得她,老遠就開始喊:“曹老師你好。”弱智兒班級有個學生叫胖胖,只有8歲,卻有180多斤,最大的愛好就是吃。有的時候在操場上很遠瞄見了曹豔,他都會使勁跑啊跑--180多斤啊,跑起來可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然後等到了曹豔面前,就會說一句:“我還沒吃早餐呢。”
這句話像是胖胖的口頭禪。有一天早上曹豔在校門口看到胖胖,趴在鐵門上張望,似乎是想要出去。他跟曹豔說:“我想出去吃早餐,可是我沒錢。我想跟外面賣早點的阿姨說一聲,她就會給我吃了!”曹豔聽了就開始心疼:“跟我去辦公室吧,有曲奇吃。”胖胖歡天喜地跟著走了,一口氣就吃了大半盒,還嘟囔著:“我還沒吃飽。”已經是上課時間了,曹豔想打電話給胖胖班主任,胖胖卻連連使眼色,想讓曹豔保密,他的如意算盤是一直留在辦公室裏吃曲奇!過了一會班主任還是來了,哄他說:“我們把曲奇拿走,上完課再吃好不好?”胖胖卻古靈精怪地說:“我來拿!”--他怕老師把餅乾拿走就不給他了。曹豔和班主任立刻笑得很開心,這些孩子永遠有自己的可愛,永遠有自己的小聰明。
曹豔又和胖胖商量,一次吃這麼多的曲奇對身體不好,後來達成了一致,每隔幾天給胖胖送一次。“今天早上見到我,他就提醒我呢,說,曹老師,下午帶點餅乾和糖來給我哦,別忘了。我答應了他下午4點給他送過去,他可能一直會等著吧。”
■ 人物物本
糖果
曹豔辦公桌上放著各式各樣的糖果,別人好奇她怎麼那麼愛吃糖,其實都是給學生準備的。
■ 人物話本
殘障不是博取同情的資本
人物時代:以前你從事一線教學,做班主任,整天和孩子們在一起。現在做管理工作,會和學生脫離嗎?
曹豔:當班主任的時候,確實和學生接觸更密切。但是,我接觸的也就是班上那十幾個幾十個孩子。現在我還是經常和孩子們在一起,而且站在更高的層次上看,我可以把自己的想法、理念發揮出來,輻射到其他老師身上,也就對更多的學生有幫助。想通了這一點,我就知道現在的工作非常值得。
人物時代:那這兩種工作哪一個更讓你快樂一些?
曹豔:發自內心地說,在一線教學和孩子們在一起更快樂,我和學生們有一種無法言語的默契。現在所處的位置不同,責任更大,付出就更多。做班主任的時候,基本上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可以,但是現在的工作就需要很多部門的溝通和協作,操心更多。
人物時代:你的工作對你的人生觀、人生態度有影響嗎?
曹豔:做特殊教育工作,首先必須百分百愛這些孩子,這是毫無疑問的,否則你根本無法堅持下去,甚至就想混日子領這一份工資也會覺得很難。這可不是做官樣文章,這是我最切身的體會。因為和這些學生相處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愛心,我漸漸地總結出為人處世的三個原則:寬容--斤斤計較會讓自己很不快樂;理解--有了寬容的心態後,站在對方角度去考慮問題,而不是老從自己角度出發;溝通--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溝通,人們之間的關係沒有溝通也就沒有了生命力。
長期做這份工作,我覺得對自己最大的影響就是,更珍惜自己的幸福,不斷會有感恩的心。有的女孩嚷嚷著減肥什麼的,和殘障孩子相比,真的幸運太多了。殘障孩子對生活的態度更積極,和他們的交流就是我自己的一種淨化。
人物時代:你得了太多太多獎,如果有人對你質疑,說你功利,你會怎麼反駁?
曹豔:我一直覺得得獎跟名、利都是無關的,反而是一種鞭策。得獎不是直接說明我這個人的能力,首先是肯定特殊教育這個事業,是對群體的肯定。
人物時代:很多人看到你的外表非常驚訝,不太能相信你是特教老師。對此你的觀點是?
曹豔:我覺得美和任何職業都不衝突的,自己收拾漂亮點,讓別人眼前一亮,是對別人的尊重,也是對工作的調適。如果哪天沒有收拾好的話,工作時也會沒有自信,心情受到影響,怎麼都不順。你看,學生們還會經常誇我呢:“曹老師很漂亮,曹老師真漂亮……”
人物時代:有這樣一種觀點,認為我們現在同情、憐憫殘障人,這本身就是一種不平等,因為這是有一種心理優勢,這種看法默認了一個前提就是健全人優於殘障人。應該真正地平視殘障人。你怎麼看?
曹豔:健全和殘障,要看怎麼理解。有的人肢體殘障,心理卻比誰都健康。有的人肢體健全,心理卻不正常。我認為有的人害怕殘障人,不敢接觸殘障人,甚至認為和殘障人在一起會怎麼怎麼不好,這都是非常不平等的看法。健全的人不要隻覺得他們是值得同情的是可憐的,也不要忽視他們的能力,他們確實有一定的困難,需要我們幫助。當然,我也會教育學生不要把殘障看成博取同情的資本,也不能妄自菲薄。
人物時代:許多人看了《千手觀音》以後特別感慨,你作為特教老師,有什麼不一樣的看法嗎?
曹豔:我了解聾孩子,他們隻是喪失了聽力,但協調力、整齊度透過訓練都是可以實現的。所以這是他們努力的成果,還是那句話,殘障人也可以透過自己的能力來贏得尊重。
人物時代:拋開可能性,你最希望和你的學生們一起做什麼事情?
曹豔:當然是聾孩子們一瞬間能夠聽到聲音,盲孩子們突然看到了光明,肢體殘缺的孩子能正常行走。我希望和他們一起經歷這個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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