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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徵的採用——動作語——用聲音表示的動作——自然語——動物的表達方式——
語言中富有感情和模仿的聲音——聲音和意義的變化——用另一種聲音表現意義——兒
童語言——字音清晰的語言;它跟自然語的關係——語言的起源
  人們有各種各樣用來彼此聯絡的方法。他們能夠做出動作,發出喊聲,說出字音,
描繪形象,書寫字母。這就是各種不同種類的全部表徵。我們從最而單的和自然的表徵
開始觀察,來瞭解它們是怎樣實現其效用的。
  當人們由於某種原因而不能互相交談的時候,他們就採用動作表示的方法,採取所
謂表情或手勢。每位讀者從兒童年代起就能或多或少熟練地運用這種方法進行交談。我
們先拿一件簡單的事情來說。小孩子打開了客廳的門,坐在客廳裡的哥哥向他擺頭示意,
叫他不要諠譁,因為父親在睡覺;這時,小孩子用表徵說明,他來拿箱子上的鑰匙,而
哥哥用另外的表徵來回答他,鑰匙在自己掛在前廳的大禮服的衣袋裡,然後對那小孩子
做了表示多種意思的動作,叫他走開並替自己小心地把房門關上。這種動作語的形式我
們不但全部瞭解而且使用。但是,為了看看能把它改善到何種程度,以及它是怎樣成為
完善而確切的 交際手段的,應當研究它在聾啞人中的應用,那些聾啞人不得不如此大
力地依賴它。為了提供一種怎樣能夠使動作起到言詞作用的概念,我們將描述那些表徵,
有一天一個聾啞人借助這些表徵,當著記錄者的面敘述一個兒童的故事。他開始是舉起
手,把手掌落向地下,到距地一碼的位置,就像我們想表示某一兒童的身高時所做的那
樣,這意味著他想說一個兒童。然後他好像在頦下結紮設想的帽帶(對他來說這是用來
標誌婦女的一般表徵),以表明這個兒童是姑娘。然後母親也同樣被引到場景中來了。
母親用手把姑娘招來並給她兩個便士,又用手勢比方把兩個錢幣從一隻手傳給另一隻手。
假設發生了某種疑問:這些錢幣是銅的還是銀的;他就指指某種棕色的東西,或者甚至
以通常對待銅錢的那種輕視態度來麥示它,這種態度一下子就把這些錢幣跟銀子區別開
了。然後,母親給姑娘一隻帶把的杯子,這個則借助食指,用食指在空中劃個圈形的輪
廓,以表演動作本身的形象來表現它。然後,不允許產生任何懷疑地模仿一些確定的、
在用匙盛糖蜜時的動作,以此告知,打發孩子去買的正是這種糖蜜。在這之後,用一揮
手表示,叫兒童去完成交給她的任務;這揮手還兼著通常關於走動的表徵,而這走動通
常是以兩個手指在桌子上移動來表示的。轉動假想的門把手,把我們引進一座雜貨舖,
用一種像是在櫃台上把手掌放平整的水平動作,來表現這個店舖的櫃台。用手勢表示,
在櫃台後面有一個人;為表明這是一個男人,就做了一個通常的手勢:講述者把手放在
下頦上,並順著有鬍子或可能有鬍子的地方往下捋;然後做一個在腰上裹圍裙並扎一個
結的動作,說明這是一個男人——小老闆。姑娘把帶把的杯子交給他,把錢遞到他手裡,
並轉動食指,像裝糖蜜那樣,以此來表示她要買這個。然後我們看到,好像這只帶把的
杯子變得帶有想像的重量,被拿起來又被放下;好像架子上有個裝著糖蜜的大容器,把
這裡的糖蜜裝滿那只懷於,又像有一個特有的扭轉勺柄的動作,來隔斷最後拖長的糖蜜
絲;在這之後,好像小老闆把付給他的兩個硬幣丟進錢箱,而姑娘也就雙手捧著帶把的
杯子走出雜貨舖,這個又聾又啞的講述著進一步表演啞劇,好像姑娘仔細看了杯子之後,
見杯沿上有一滴糖蜜,就用手指把它抹起放入口中.並受到了再一次嘗嘗的誘惑;母親
看到留在孩子圍誕上的糖蜜污點,知道了她的這種行為,等等。
  語言原則的研究者發現這種用動作會話是如此富有教益,因為它有益地、十分詳細
地闡明了會話的過程。在這裡所採用的表徵有兩類。眼前的物象用第一類表徵來顯現。
例如,假如聾啞者想說「手」或「皮靴」,他就換自己的手或皮靴。在有語言能力的人
說「我」、「你」、「他」的情況下,聾啞者就直接指自己和另外的人。為了說明「紅
的」或「藍的」,他就換換自己嘴唇的內部或指指天空。第二類表徵的表現通過模仿的
概念。因此,當聾啞者表演一種姿態的時候,例如他表演喝,那麼這可能意味著「水」,
或「喝」,或「渴」。把面頰貼附到手上則表示「睡覺」,或「假寐」。像在拍打時那

樣用手富有表現力地一揮,按情況可能意味著「長鞭子」,或「馬車伕」,或「出發」。
用動作表現「火柴」,像把它燃著一樣;「蠟燭」——支起食指模仿蠟燭,好像把它熄
滅。在動作語裡,也能模仿說話人所處的精神狀態的徵兆,於是這些徵兆也就變成了其
他人同一種精神狀態的表徵。例如,模仿「冷」的動作;微笑意味著愉快、贊同,認為
某種東西是好的;而皺眉則意味著憤怒、「責難」,認為某種東西是壞的。或許,賦予
同一種表徵的這些不同的意義,可能會使人感到模糊不清;但總有辦法加以改善,因為
在某種表徵的意義始終不明確的地方,可以用另外的表徵來補充。例如,假若要求表示
「筆」,那麼模仿寫的動作可能是不夠的,因為這種方式既可以表示「寫」,又可以表
示「信」;然而如果表現出擦拭和執著筆的樣子,那麼就變得明確了:所表示的正是筆。
  到現在為止,我們所敘述的這些表徵自身就把自己闡明了,也就是它們的意義由於
它們的形式而顯得明明白白,或者,在任何情況下,這種意義都可能被一切研究那些表
征之使用的局外人所猜中。動作語大部分是由這類自己闡明的或自然的表徵所組成的。
在那些聾啞人一起生活的情況下,他們採用了一些局外人若不預先瞭解清楚是怎樣產生
的就很難瞭解的表徵。例如,聾啞人同伴互相以帶表情的呼聲來表示意思,如他們能夠
用縫紉的手勢來表示某一個小孩子,正如詢問時所表示的那樣,這種手勢所以用來表示
這個孩子,是因為他的父親是個裁縫匠。這類表徵有的可能起源極為久遠。例如,在柏
林的聾啞人的作坊裡,砍頭的手勢意味著法蘭西人。經過研究發現,孩子們為路易十六
世之死的故事所感動,他們在歷史指南中讀過這個故事,並且從那時起,就選取路易十
六世的死刑作為整個法蘭西民族的表情象徵。但是,對於任何剛開始學習這類表徵的兒
童來說,如果他們不知道因何選用這些表徵,那麼這些表徵也就像是假造的了。
  在研究了聾啞人之間所採用的動作語之後,再研究那些雖能說話,但由於語言不同
而彼此互不瞭解的人們之間所使用的動作語,是瞭解動作語的基礎的最好方法。因此,
美洲西部大草原的著名的表徵語,可以說只不過是動作語的方言;這種表徵語是白人狩
獵隊和土著之間以及各部族的印第安人之間的會話手段。例如,「水」就是用手捧想像
的液體和把它喝光來表示;「火」則用大拇指緊貼太陽穴,其餘手指張開來表示。雖然
各個不同的部族使用的表徵十分豐富多彩,但是,人們之間的這類交際手段是如此自然,
在全世界傳播得如此廣泛,以致像拉普蘭人(Laplanders)這樣一些居住在遠方的人們
來到大城市後,當他們跟聾啞的孩子們相遇時,會感到自己的孤獨感減輕了,立刻就高
興地用全世界的表徵語跟這些孩子交談起來。用這種方式只能理解具有自己解釋性的自
然的表徵。而且在這類表徵中,對局外人來說有些也可能是完全矯揉造作的,是局外人
暫時所不能理解的,因為它們是舊的表徵,這些表徵現在已經喪失了它們在某個時期曾
經十分明顯的意義。例如,北美表示「狗」的手勢是用兩個大拇指在地上畫線,類似兩
個竿子在地上拖。顯然,這種在現實中沒有意義的表徵,是屬於印第安人中沒有馬的那
個時代的。當時他們把支帳篷的竿子捆在狗身上,所以狗就拖著它們從一個地方移到另
一個地方,雖然狗比這還干更多的活,但現在習慣還保留著這種表徵。
  應當指出,動作語無論在怎樣情況下也不能逐字地表達我們的語言。原因之一是,
動作語極少能表現抽像概念。聾啞人能夠表現製作各種不同東西的能力,如築牆或剪裁
衣服,但是他們卻無法通過手勢表現讓人瞭解對這一切來說是一般的、我們所說的「做」
的抽像概念。聾啞人甚至必須動用各種不同的、極為拙劣的表現方法,來表示介詞「在」
或「從」的意義,例如,像放或拿出他們說的物體。其次,我們拿某種句子跟那些些由
聾啞人借助表現同一內容的手勢做一番比較,立刻就會看到,我們採用的許多詞完全沒
有與之相適應的表徵。例如,假若我們用言詞說:我留在桌子上的那個帽子是「黑的」,
那麼,這個肯定的說法實際上能夠用動作表達所有那些我們稱作實詞的詞,像帽子、留
下、黑的,可以找到相應的表徵。但是對於那些可以稱作「語 法意義的」詞來說,如
「the(這),Which(哪一個),is(是)」,就沒有找到表徵,因為沒有表示它們的
動作語。其次,語法確定了名詞、形容詞和動詞之間的區別。但是這些區別不能在動作
語中找到。在動作語中,對森林中的草地的表示,既意味著「草」,也意味著「綠色的」;
而且在動作語中,好像是為了自己暖手的動作,可能有「溫暖的」,或者「取暖」,甚
至有「暖爐」的意義。在動作語中沒有(假如不是向讀者提出某些偽造手勢)任何跟詞
尾變化相應的詞,即把你去和去、他的和他、在家和家相區別的那種語法變化。這一切
都受到觀者心中喚起的某種圖像的局限。開始,通過確立注意的對象,後又通過以其他
的形象來補充這一形象,或者伴有動作,來喚起上述圖像,直到不去敘述所需要的那一
切為止。假如表徵不是按照那種系列一個接一個,以便根據它們的出現加進某種意義,

那麼觀者就感困難。例如,為了告訴聾啞兒童綠色箱子,首先應當做一種表示「箱子」
的手勢,然後——作如,指房子旁邊的草場,表明它的顏色是「綠的」。當前這種動作
語的措辭順序是「箱子是綠的」;假如這種概念順序按照語句中的形式加以改變,那麼,
兒童就可能不理解草和箱子有什麼關係。像貓消滅老鼠,跟聾啞人的手勢的順序就不一
致。聾啞人先從表示逃跑的小老鼠開始,然後表示皮毛光滑而又長著須的貓,最後表示
貓跳向老鼠,於是這就構成了「老鼠貓消滅」。
  從向讀者所敘述的這種動作語中,可明顯地看到,人能夠借助肉眼看得見的手勢,
用那麼輕便而令人滿意的方法,來表現自己的思想。在下一個階段,我們不得不闡明,
如何採用另一類表徵,即人類聲音的表徵。根據和動作同樣的一些原理,可以採用聲音
來表現我們的思想感情,區別只是以聽代替了看。
  人們用來作為表徵之一類的聲音,是由一些充滿感情的呼喊聲或聲調組成的。人們
用發出的呻吟聲來顯示痛苦,如同用變了相的瞼來顯示一樣;用歡呼如同用雀躍一樣來
表現愉快。當我們朗聲大笑的時候,聲音和面部的表情完全一致。這些聲音也就是用發
聲所表現出來的動作(sound-gestures);我們所說的感歎詞的大部分都屬於這種聲音。
借助這類感歎聲和語調,可以極為確切地表現那些哪怕是極為複雜的內心情緒,如同情,
或者遺憾,或者懊惱。如果讓某一個人試著裝出一副微笑的、輕蔑的或生氣的面孔,並
且開始說話,那麼當時就可以發現,他的聲調也相應地發生了變化。為每一種特別心理
狀態所專有的面部表情,直接影響著聲音,特別是表現在元音的音樂素質上。因此,說
話的音調就成了那種他所感觸到或把感觸到的形之於色的感情的表徵。說這種表現方式
實際上是音樂性的,那是因為它可以模仿提琴;在提琴上,改變音質,就可以把表現憂
傷變為表現愉快。人的聲音也利用其他進入音樂領域的表現手段,如弱的聲音和強的聲
音、緩慢的聲音和快速的聲音、輕柔的聲音和熱烈的聲音的對照,和音調的高度按照音
階所進行的高低而變化。熟練地利用這些各不相同的手段,說話的人就能在聽者的心中
使疲弱困苦的狀態轉為突然的驚異狀態,同時,抽像性的愉快動作發展為興高采烈,而
猛烈的暴怒逐漸平息為安定寧靜。我們全都能做到這一點,更重要的是,我們做到這一
點,跟所使用的語言的意義沒有任何關係,因為內心的激動可以借助沒有任何意義的音
節的發育表現,甚至可以細緻地表現。例如,一些意大利歌劇的語言對於它的大多數英
國聽眾來說,只是一些沒有意義的音節,但是他們可以借助音樂和情緒的表現手段聽懂。
顯然,可以預斷,不論那一民族所說的語言用這種表現方法必可為全人類所瞭解。人類
原來也是這樣,因為最蒙昧的和離我們最遠的部族,在感歎詞中也有像「啊!」「噢!」
這種表現驚訝感、痛苦感、祈求感、威脅感、輕蔑感的聲音,他們跟我們一樣理解憤怒
的吼聲 『 ur-r-r!』減輕蔑的「呸!」
  其次一類用作表徵的聲音具有模仿的性質。就像聾啞兒童表現「貓」的概念時模仿
它的洗臉動作一樣,會說話的孩子表現「貓」是模仿它的咪咪叫聲。如果這兩個孩子想
說明他們在想鐘表,則啞孩就用自己的手表現鐘擺的擺動,而會說話的孩子就發出「嘀
噠」的聲音。在這裡,聲音又是表現音響的動作。採用這種方法,借助對其固有聲音的
適當的模仿,我們的智力就能表達無數的各種各樣的物象和動作。不只是孩子們用這種
模仿聲音來取樂,而且這些聲音也成了習慣用語,例如(英國人)說Coo(鴿子的咕咕叫
聲)就是鴿子,說bee-haw(驢子的叫聲)就是驢子,說 ding-donz(鈴鐺的丁當聲)
就是鈴檔,說 rat-tat(環子砰砰的敲擊聲)就是門環,等等。未必需要補充說明,這
些表現方法全世界的人都是瞭解的。
  把表情的和用聲音表現的動作合在一起,我們就獲得了所謂自然語言,這種語言在
現實中是存在的,並且在蒙昧地區甚至具有某種實際的意義,例如,某位歐人旅行家跟
集聚在他那野營篝火旁的一群澳大利亞人談話時,或者跟一家蒙古人在他們的氈帳內談
話時,可以巧妙地運用這種語言。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只運用最富有表現力的表情,還
要同時伴有一系列的呼喊感歎聲和模擬聲。這種語言形成了人間自然的交際手段。這種
手段比起一些動作來是遠較完善的。這是全人類的共同語言,是如此直接地從人類思維
活動中產生的,因而它必是從最遙遠的時代起,從某個時期人已經存在的最原始的狀態
起,就屬於我們的種族。
  在這裡產生了一個最有趣味的問題,而每一位研究家都有可能試著作出解答。低級
動物在哪種交際階段上,它們的動作和聲音是跟人類的自然語言相似的?每一位熱心研
究野獸和飛禽習慣的人都清楚地知道,它們的許多動作和叫聲並不是為了它們之間的聯
絡,而只是動物本身某種心理狀況的徵候。例如在下列情況下所表現的:羔羊在牧場上
歡跳,或興奮的馬匹在畜欄內拍打蹄子,或動物由於劇痛而哼叫。動物在這樣做的時候,
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它們旁邊有某種別的動物,完全像人一樣,一個人在屋裡,憤怒地緊
握自己的拳頭,或者由於痛苦而呻吟,或者放聲大笑。當動作和叫聲成了為其他動物而
用的信號時,它們才接近於真正的表徵。同人一樣,低級動物所做的那樣的一些動作,
所發出的那樣的一些聲音,當這些動作和聲音能為其他動物所理會時,也成了一種交際
的手段。例如,馬彼此親暱地互咬,同時相邀互相磨擦;家兔在地上頓足,別的家兔以
同樣的動作來回答它;鳥類和獸類特別是公雞和母雞,在交配時明顯地互叫。動物的動
作和叫聲,在不同的情況下是如此明顯地不同,我們根據經驗,幾乎有把握地知道它們
的意義。人的語言在其實踐的合理件方面,並沒有比召喚自己的小雞的母雞那咯咯叫聲,
或者比牛搖著頭,為威嚇靠近垣柵的狗而發出的暴怒聲走得更遠些。但是迄今為止,還
沒有一個研究家能按跡探求哪怕是下面這樣一隻狗的智力發展過程:它跳起來,為的是
要得到一塊肉;或者是吠叫,為的是讓人給它開門。很難說,在何種程度上,狗的智力
能把跳跟餵食聯想在一起,能把吠叫同門將被打開聯想在一起;或者,在何種程度上.
狗形成了跟我們相類似的那種關於它在做什麼和它為什麼要這樣做的觀念。無論那裡怎
麼樣,很明顯,獸類和鳥類掌握自然語言到了這種程度,能體產生動作;能發出聲音作
為信號,並作為信號來領會這些聲音。然而狗的智力未必能超過下面這種理解力,聽到
絕妙模擬咪咪的叫聲.狗就在室內尋找貓。但是作為一個兒童,聽到他的乳母咪咪的叫
聲,很快就行出乳母想以此來對某一隻貓說點什麼,這只貓可 能並沒有在附近什麼地
方。由此可見,小孩子能夠理解還沒有被證實的東西;而這一點,最聰明的狗、大象或
猿猴是想不到的。小孩子能夠理解,聲音可以用來作為思維或觀念的表徵。因此,低級
動物雖然同人一樣具有自然語言的基本方法,然而未必能夠超過這些最簡單的萌芽,而
人的智力卻很容易地過渡到最高級的階段。
  在對動作的自然語言和叫喊聲的敘述中,在尚無較完善語言的地方,我們到現在為
止還僅僅把這種語言看作是單獨使用的。現在我們應當指出,它的片斷跟普通語可以一
起使用。人們無論說什麼語言,無論是說國語——英語,還是說漢語,還是說喬克陶語,
他們總要採用屬於自然語的說明性的動作、感歎語和模仿性的聲音。母親和乳母們在教
小孩動腦筋和說話時就利用它們。我們沒有必要在這裡引用托兒所的這類語言例子,因
為我們的讀者中不注意它的人,未必能研究具有特殊用途的語言學。在成年人的對話中,
任意解釋的聲音或自然的聲音變得較少了,但是它們還有,正如可從下面引用的例子中
所能看到的那樣,不會把它們理解錯誤。
  關於動作,其中有許多我們(英國人)和其他民族都還在採用,這些想必是從人類
原始時期起一代代傳到現在的。如演說家,當他低下頭,或者舉起帶有威嚇意味的胳膊,
或者把想像的敵人推離自己,或者指向天空,或者屈指歷數自己的朋友或敵人的時候,
他所作的姿勢就是如此。其次,在每一種語言中都採用了最為豐富多彩的充滿感情的聲
音。我們來引用一些在語法中提到的感歎詞的例子:
  英文的: ah!= 啊!oh!= 哦! ugh= 咄! foh=呸! ha! ha!= 哈!哈! tut
(t-t)= 噴! Sh!= 噓!
  梵語的:aho !(感歎)aha(責備)um!(惋惜)
  馬來語的:eh!(歡欣)web!(同情)chih!(不高興)
  加拉人(Galla)語的:o!wayo!(悲傷)me!(懇求)。
  澳大利亞語的:nab!(感歎)pooh!(蔑視)
  轉過來研究模擬聲音的詞彙的時候,我們發現,在一切人類語言中,無論是古代的
還是現代的,無論是蒙昧人的還是文明人的,都或多或少地包含著它們。一切兒童都能
很容易理解,下面談到的動物和器物是怎樣由於跟每一種聲音相當而獲得了它的名稱:
  驢=eo(埃及語)。烏鴉=kaka(梵語)。
  貓=man(漢語)。夜鶯= bulbul(波斯語)。
  戴勝鳥= npupa(拉丁語)。
  響尾蛇= shi-sin-gwa(阿爾衰琴人 Algonquins語)。
  蠅= bumberoo(澳大利亞人語)。
  鼓=dundu(梵語)
  笛子=ulule(加拉人語)。
  哨子一PiPit(馬來人語)。
  鈴襠= kwa-la-kwa-lal(雅加馬人 Yakama語)。
  煙囪= Pub(基切人 Qqichet語)。
  槍=Pung(博托庫多人語)。
  這類語言經常在地方上的民間方言中或在每種語言的俚語中重新形成,例如,英語
的POP,意思就是翻泡作響的姜酒;德語的gaguele,雞蛋,是由母雞下蛋時的咯咯叫聲
而來的;法語的maitre fifi=拾垃圾者「菲菲先生」。以同樣的方式用相應的聲 音可
以表現許多動作。例如,在巴西特昆鋼人(Tecuna)的語言中,「打噴嚏」這個詞用ha
itschu來表示,然而威爾士人用來表示打噴嚏的詞是 tis。在奇努克人的方言中,摹聲
詞 humm表示「放屁」,而趕牲口的人的 kish-kish的喊聲,變成了表示「趕」馬或牛
的動詞。甚至可以找到一些由摹聲詞構成的完整的句子,例如,阿比西尼亞的加拉人為
了表達「鐵匠拉風箱」,就說「tumtun bufa bufti」,恰如英國兒童能夠說「tumtum
Puffsthe Pnffer」一樣。因為這類詞彙是直接取之於自然,所以可以預料,說十分不同
語言的民族,有時一定會遇到大體相同的摹聲語。例如,西非的伊博語用okoko這個詞來
表示雄雞(英國人稱做cook)。英語的動詞 to Pat=輕輕拍擊,輕輕鼓掌,和to bang一
拍,擊,顯然也是來自摹聲,因為這類詞彙在其他的語言中也有。例如,日本人用Pata
-Pata來表現拍或打的聲音,而約魯巴黑人有一個動詞gbang,意思是「擊」。
  有一天曾經注意到這類自明語的研究家們,現在在他們所通曉的一切新的語言中發
現了它們。在聲音經過一個隱喻化(也就是轉移)的過程,轉變成與最初的意思稍遠的
新意義,在這種情況下要揭示它們需要作較為細心的研究。但是,可以找到許多有助於
闡明問題現狀的明顯情況。在美洲西海岸的奇奴克人的俚語裡,「旅店兼飯館」稱做
「嘿嘿(hee-hee)館」。對這個術語,旅行者在不知道說這種有趣方言的民族中,摹
聲語「嘿嘿」不只表示笑,而且引申為娛樂或消遣,因而這個術語實際上的意思是「娛
樂館」的時候,可能會感到困惑。似乎很難找到某一種摹聲語來表示宮臣,但是南非的
巴蘇陀人(Basuto)能夠非常成功地做到這一點。他們有ntsi-ntsi這個詞,這個詞的意
思是蒼蠅,實際上是對它的營營聲的摹擬。他們單純地賦予這個詞以阿諛奉承的寄生蟲
的意義,這種寄生蟲在首領周圍發出營營之聲,就像蒼蠅在肉周圍一樣。這些取自不文
明民族的語言中的例子,跟在最文明的民族的語言中所遇到的例子相似,例如,英國人
採用專門表示「吹」的摹聲動詞to Puff,來表示關於對某種事或某個人的空洞、欺騙的
讚頌的概念。假如這類詞的發音改變了,則它們的起源就只能根據某種偶爾保留這個詞
的原始音的舊記錄來識別。例如,如果英語的Woe(發音為Wou——「悲哀」)向上按跡
探求到盎格魯撒克遜語的Wa(簡單地說就是「哎呀」),那麼我們就將發現,它原來是
現代音,就像變成表示痛苦或悲哀的名詞的德語weh一樣。同樣,英國人未必會從Pipe
(煙鬥,發音為Paip)這個詞的現代發音,猜想到它的起源是怎樣。但是,當他把它跟
那些在發音上和英文的 peep( Pi:P——發唧唧聲)相近,意義為牧人們吹的蘆葦管或
蘆葦笛的拉丁文的Pipa、法語的 Pipe加以比較,那麼,他就會看到,樂器管子的聲音本
身靈活地轉變成了表示所有各類大小管子的詞——其中也包括供吸煙用的管子(煙斗)
和水管(水煙筒)。與此相似,詞彙像戰時的印第安人一樣地流浪,同時隨著移動消滅
了中途的足跡。極為可能的是,我們常用的許多詞,都是以這種方式由真正的摹聲詞組
成,但是在現在,永不復返地喪失了它的原始表現力的痕跡。
   我們還沒有用盡我們所瞭解的,用它可以把某種意義賦予聲音的手段。當需要指
出詞義的改變時,人們常常改變它的某種發音。不難看到,在西非沃洛夫人的語言中是
怎樣的。在這種語言中,dagou的意思是「走」, dagou的意思是「昂首闊步,傲然而行」;
dagana的意思是「卑賤地請求」,而dagana則是「要求」。在姆蓬圭人的語言中,改變
發音就能賦予該詞以反義,例如,mi tonda的意思是「我愛」:而mi tonda的意思則是
「我不愛」。英國人採用同樣的方法,改變他們的動詞walk——走、ask——問、love—
—愛的發音的音調。這種借助聲音的差別來表現意義的差異的過程,可能還將繼續進行
下去。化學家蓋頓﹒德﹒莫爾沃(Guyton de Morveau)所創造的詞中,可以找到借助聲
音而明顯地象徵化的可資借鑒的例子。在他為化學的混合物體所定的名稱中就已經有了
sulfate(按照拉丁語的型式像sulPhuratus那樣組成的),但是後來,他需要另外一個
詞來表示具有另一種成分的硫化鹽,因此,為了指出存在差別的事實,他改變了一個元
音字母而構成了sulfite這個詞。大概他並不知道他已經動用了在許多粗俗的語言中所見
到的創造詞彙的方法。例如,在滿族語中,聲音的差別是為了指出性的差別。chacha的
意思是「男人」,cheche則是「女人」,ama的意思是「父親」,eme則是「母親」。同
樣,常常利用改變元音字母的方法來表現距離,例如,在馬爾加什人的語言中,ao的意
思是「在附近」,eo是「還要近些」,io則是「十分近」。用同樣的方法可以很容易構
成一系列富有表現力的人稱代詞,例如,在圖馬爾語 中,ngi的意思是「我」,ngo是
「你」,ngu是「他」。另一種可以達到多種目的的,非常著名的方法是重複。這種重複
是在強調或加強意義,例如,在波利尼西亞人中,aka的意思是「笑」,變為aka-aka時
意思就是「笑了一陣子」,而 loa的意思是「長久」,變為lololoa時意思就是「非常久」。
我們(英國人)的haw-haw(矮籬笆)和bonbon(夾心糖)這些詞,也是以同類方法構
成的。借助重複的方法也很容易形成多數,例如,在馬來語中,orang的意思是人,ora
ng-orang的意思就是人們;在日本語中,fito的意思是人,而fito-bito的意思就是人們
了。我們最為熟悉的重複是表示動詞時間的重複,像希臘文中的didomi(我給)和tetu
pha(我打過了),拉丁文中的 momordi(我咬過了)。
  這些賦予聲音以某種意義的巧妙而又十分容易理解的方法證明,人是多麼容易越過
單純模仿的界限。語言是製作或選擇標誌的偉大藝術的一個分支,它的問題在於尋找某
種聲音作為適合每一種意義的符號或象徵。因此,無論從哪裡採用什麼樣的聲音,這種
選擇無疑是有原因的。但是不應當由此得出這樣的結論:每一種語言都選取同一種聲音。
這一點在屬於兒童語言或小兒語言(baby』s language)的特殊詞類中十分明顯。而
(英語的)baby(嬰兒)這個詞本身也是屬於上述詞類之中的。在全世界,這類詞都是
由某些簡單的音節構成的,幼兒們發這些音節的音較發其他音節的音為早,這些音節幾
乎不管怎樣全都被拿來作為兒童關於母親、父親、乳母、玩具、睡覺等的概念的標誌。
因此,在我們按照自己的方式應用papa和mama這兩個詞的時候,智利人則以papa這個詞
做「母親」,而格魯吉亞人用mama這個詞作「父親」。但是,在各種不同的語言中,da
da的 意思則可能是「父親」、「堂兄弟」、「乳母」;而tata的意思則可能是「父親」、
「兒子」、「再見」!這類兒童詞彙也常常在成年人的語言中流行,並對它們稍加改變,
它們就具有了普通詞彙的形式。例如,未必有誰能夠預先懷疑英語中的Pope——爸爸和
abbot——神甫這些詞來源於兒童詞,然而如果把它們按跡探求到全是表示「父親」概念
的拉丁文的papa和敘利亞語的abba,這一點就變得清清楚楚了。
  這些兒童詞彙已經超出了意義自明的動作和聲音的「自然語言」的範圍。於是我們
也就由自然語言的簡單而明顯的事實轉到「字音清楚的語言」的晦暗不明而難以尋求的
起源上來。在研究英語或人類所說的上千種語言中的任何其他語言的時候,我們發現,
大量使用的詞彙沒有表明聲音和意義之間的聯繫,而這種聯繫在自然的或意義自明的語
言中卻是那樣的明顯。我們拿下面的例子來說明這種區別:當兒童稱懷表為 tick-tic
k的時候,這個名稱就清楚地說明了它自己。但是,當我們稱它為鐘表(watch)時,這
個詞完全沒有表明為什麼要用它。眾所周知,這種用品由於能像更夫(watchman)一樣
記時而獲得了它的(英語的)名稱。而更夫的名稱指出他的任務是to watch(守護),
這個詞來自盎格魯撒克遜語woeccan,來自wacan——運動、守夜(to move,wake),但
解釋就此中止,因為還沒有一位語言學家能夠指出,為什麼wac這個音節表示這個專門概
念。——然而假如哪一個孩子把這件機器稱做Puff-puff,這個名稱本身就自我解釋了。
成人稱這件機器(engine)用的是經過法語來自拉丁文的ingenium的術語,意思是某種
「天生的」東西,由此產生了天賦的能力或「天才」(genius);由此又產生了天才的
努力、發明或裝配,進而又產生了enigne——機器。還可以進一步把這個拉丁文的名稱
分解為若幹部分,這時,我們就可以看到,in和gen這兩個音節表達了「在內」和向裡面、
「出生」、生產的概念,但是,字源學的分析在這裡又中斷了,因為誰也不知道,為什
麼選取這些音來表示相應的意義。最低限度可以說辭典中全部詞彙的十分之九都是這樣。
沒有任何明顯的原因能解釋為什麼go(去)不表示「來」的概念,而come(來)這個詞
不表示「去」的概念。同樣,最精確的研究也不能查明,為什麼古代歐洲的chay的意思
是「活的」,而meth的意思是「死的」,或者為什麼在毛利語中,pai的意思是「好的」,
而kino的意思是「壞的」。某些語言學家斷言,與本章中所敘述的相類似的富有感情的
和模擬性的聲音,是所有語言的真正來源,雖然現在大多數詞還沒有發現任何這類起源
的痕跡——這是因為它們在其發音和意義長期不斷變化的過程中完全喪失了,因此,它
們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種純粹的標誌,而這些標誌的意義不得不從自己的教師那裡去學習。
誠然,所有這一切在現實中都是存在的,但是,採用這類意見想充分解釋語言的起源是
不科學的。在指出表達感情的模擬聲音的方法同時,我們還在這裡指出了某些其他的手
段,人借助這些手段選擇聲音來表現自己的思想,誰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原因呢?我們
只是暫且有權肯定,如果根據我們所知道的人類選擇表徵的全部方法來判斷,大概總有
某種使每種特別的聲音適於表現每種特別思想的適當原因或聯繫。顯然,所能堅持的那
種最主要的關於語言起源的著名任務的意見,就是如此。

      同時,關於人類用適當的聲音創造新詞的方法的有限知識,對研究人類的本性
具有極大的重要性。這些知識證明,能夠對語言按這探求到它的真正源泉,而這個源泉
不是什麼已經喪失了的人的天資或才能,而是一種至今也沒有超出兒童和蒙昧人的智力
水平的智力作用。語言的產生不是一種在很久之前某個時候一次就全都產生,而後就完
全終止的現象。相反,迄今為止,人只要需要,他就有能力並運用這種能力,通過選擇
適合於思想並為這種思想所特具的聲音來創造新的獨特的詞彙。但是在現代,他並不經
常去嚴肅地運用這種能力,其主要的原因是,人所說的任何語言都有詞彙的儲備,這種
儲備幾乎能夠滿足表現人類頭腦中出現的一切新思想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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