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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6分鐘之後救護出勤梯次就要由第一梯次換成第三梯次了,連續出動二台車之後才輪得到第三梯次,基本上要火星人攻打地球才會同時出動到第四梯次,在準備放鬆心情之餘銳利的警鈴聲又壞了我愉悅的心情。


救護紀錄表上的報案地址是台北火車站附近的某公園內,報案人表示有一精神異常之男子在公園內躁動中。救護車才剛開到公園門口,關掉警笛,一名老婦人滿身大汗的跑向車子,半喘半說著是他報的案…


 


「阿嬷,什麼事慢慢說,不要急。」輕拍肩膀的問著他。


「我兒子在廁所丟東西,還要打我,但我有閃開,他還在那裡。」老太太在喘息裡說完了話。


 


由老太太帶往廁所後發現,廁所的工具間前面丟滿了許多雜物與許多資源回收的瓶瓶罐罐,廁所附近尋不著老太太的兒子,老太太突然手指著公園轉角說他那裡。一名年約三十多歲的男子坐在公園轉角出口…


 


「我兒子他聾啞,要跟他用比的」著急的老太太有些跛腳的,一邊走一邊說。


「這麼晚了你們母子兩個怎麼還會在這裡」雨後的夜晚,踏著草皮,皮鞋與褲管除了泥水還有小蟲子。


 


還是很躁動的男子兇怒的眼神看著另一名同事,而同事也戒護著避免他有任何的舉動,請求支援的警網到達後,母親同意強制送醫到精神科醫院。就在要強制送醫前員警要跟婦人抄錄資料時,老太太突然說是否可以等一下再走,就看著他又往廁所方向去了…


 


「我把這裡收一下,剛剛被我兒子丟的到處都是,不收好我會被換掉。」看著老太太紅著眼框與持續慌張的說著。


「你在這裡工作嗎?九點多了,還沒下班嗎?」我還搞不清楚他們母子兩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我是在公園裡掃廁所的,掃完之後就順便在公園裡的垃圾桶,還有附近撿一些東西去賣。」老太太雙手持續颤抖的收拾著東西。


「我不能讓東西丟成這樣子,我會被換掉,拜託、拜託你們等我一下。我兒子平常會來幫我把東西載去賣,可是有時心情不好喝了酒就會來我這裡丟東西或打我。他剛剛滑了一跤很生氣就又開始了。」台語的口音,因為緊張口吃的說完話。


「阿嬷,這些東西都是放在工具間的嗎?」開始不捨阿嬷一個人趕著收拾東西,將一疊疊厚重的廣告紙搬進工具間,而就開始幫忙她收拾。


 


一位員警從公園轉角走過來了要解怎麼這麼久,跟老太太說不要收了先去醫院,當我跟員警說明一切時員警也加入了收拾的行列。老太太嘴中念念有詞的只是不知道在說什麼,有時念著這個趕快放哪,有時念著孩子怎麼又這樣,喃喃自語的將廁所附近收拾的差不多,還用著虧欠的眼神看著我們並說:「先這樣好了,晚一點再回來收」。


 


老太太跛腳快步的走向公園轉角出口,正想告訴他說不用急慢慢走,這時他已走到了出口,但立刻左轉走向一根電線桿處,我也尾隨過去看見,他正牽著一輛腳踏車,雙手還是顫抖的將腳踏車上鎖在電線桿上,再次回頭的跟我說:「對不起,我鎖一下車子,不然又會被遊民偷走。」他話剛說完又馬上到旁邊的三輪車前將三輪車上鎖。「對不起,再下子就鎖好了」。


 


老太太的兒子頑抗之餘被我們強制送上了救護車,上車之後安分的坐在擔架角落,一一呀呀的比手畫腳,不知道他在表達什麼,在跟派出所的學長道謝完協助支援後驅車前往精神科醫院。


一路上詢問著老太太他兒子過去的發病情況,老太太表示他從小就聾啞,好幾年前景氣好的時後有做過油漆工而且工資很好,景氣不好時先就被辭職了,脾氣也就越來越大加上曾經有躁動症的病史,開始會攻擊別人,曾經他在路邊幫忙撿東西時也被別人打過,之後所找的工作薪資都比油漆工低,他認為別人又再欺負他,所以後來就不再工作了。


老太太又說:「他有念到國中二年級,工作期間也有認識女孩子但都是別人介紹的,那些女孩都是在花他的錢要他買東西,所以錢都被騙光了,現在每天都會要錢買煙買酒,心情不好時就會作勢打人向我要錢,就這樣的一直到現在,我還有二個女兒但是也都不知道去哪裡了」。


到了醫院在急診室裡,老太太看見自己的兒子被戒護人員強制壓在床上約束,她又再次的泛出了淚光,呆滯的看著未關門的約束隔離室。當我填完了救護紀錄表時必須請家屬在表上簽名,告訴著老太太在表格的最右下角簽上你的名字,老太太拿著筆,筆尖壓著紙張遲遲沒有任何動作,想說老太太是不是不會寫字。


 


「阿嬷,你會寫你的名字嗎?」心想老太太應該還懂得寫自己的名字吧!


「我先生已經去世好年了,以前我寫名字前面都會加他的姓,現在你叫我寫我的名字,是不是只能寫我的名字不能寫他的姓?這樣會不會不好?」老太太又慌張的問著我。


「先生還活著的時候,兒子還會怕他,現在兒子什麼都不怕了」老太太繼續的提到。


「阿嬷,你有冠夫姓就寫上去,沒關係,沒有要你只寫你的名字。」內心突然一陣鼻酸與感動。


 


社會上還有多少類似的家庭還未被發現,還未被重視,多少這樣的爸爸、媽媽或是其他親屬,甚至是非親非故的人,照顧著精神異常、躁動、有暴力傾向的小孩,所付出的心力遠比一般人還要多,有些更可憐的,還會被趕出鄰居排擠甚至趕出社區外。每每處理這樣的案子,很難想像他們如何度過內心無助與社會排斥的煎熬,好希望幫助他們的人會越來越多,排斥這樣的人越來越少。


 


關於阿嬷的簽名,也許只是寫名字的習慣而已吧,但卻讓我感受到一份傳統與忠貞,我只是要阿嬷寫他的名字,她卻擔心沒加上夫姓會不會對往生的丈夫不好。我想,一直以來他的丈夫一定也幫他看著小孩,也默默的在陪著阿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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