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的生活,除了在BBS上和人聊天之外,尚有障礙!
打電話尤其吃力,常常聽不清對方說什麼,因為音量太小,還因為聲音透過雙重的耳機失去了更多的真實和清晰度。
我多麼需要電話這樣的工具啊!
每一夜,我甚至不能夠安睡,因為我聽不見鬧鐘,我必須養成良好的習慣,在太陽還沒有出來的時候醒來!
然而,我的寫作,我的看書的渴望卻讓我習慣了熬夜。
於是,我的媽媽就充當了我的鬧鐘。
年年歲歲,日日月月。
可是,總有一天,我會離開媽媽,那麼,由誰來替代我的媽媽,像鬧鐘一樣的愛我呢?!
我們的愛,有時候,需要準時。
可是,我們不能祈求啊……
哈哈。
聾人電話——這個工具在國內始終沒有解決。
聽說美國有類似電郵和短信的聾人專用電話,容量大,費用低,這項技術或許應該在普通人中間推廣。
聾人和盲人很難領會談話中的細微之處。
海倫那樣的既聾又盲的人遇到的困難又會大多少倍啊!她無法辨別人們說話的語調,沒有別人的幫助,領會不了語氣的變化所包含的意思。
她也看不見說話者的神色,而神色是心靈的自然流露。語氣和語言表達的內容非常有關,同樣的句子在不同的語氣之下意思竟然完全相反——這一點,聾人由於聽不見或者聽不清而無法區別!
聾人還由於聽力限制了信息量的獲得而性格簡單,直率,而不善猜測。我就是這樣一個直率的有些天真的人。
所以,你們說話要和我用正常的語氣哦!
意思要正面表達。
別人的內心我不善於猜測。
真是不幸!當太陽從東方升起的時候,我常常正在馬路上飛馳。
我騎著紅色的跑車,在馬路上和汽車一起飛馳……我的車子的顏色非常顯眼、極美麗,又可以提醒過路的汽車——紅燈哦!
我的媽媽非常擔心我的耳朵不能適應現代都市複雜的交通狀況,這個,至今還沒有發生過大的問題!
我會開摩托車,在道路上飛馳!
我們去山間的公路,飛馳,飛馳!
飛馳的感覺是那麼的好,你會覺得:生命的速度提高了8倍!嘿嘿,這裏我只好偷改音樂的術語:8度!
我的媽媽說:難道你不覺得難為情嗎?
我說:不,如果說殘疾是一種羞恥,那麼我就必須面對這種羞恥!
多少年後,我才知道,美國最偉大的總統羅斯福在面對自己難看的步伐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他說:我要自己學會走路,而不是什麼“羞恥”!
後來,我又讀了一個故事,那是俄羅斯的,故事中一個小女孩娜嘉——死了,她就死於耶誕節之後。
美麗溫柔的作家蒲甯對這個故事是這樣描述的:“耶誕節期間過得很快活。父親喝酒,每天從早到晚我們家裏都縱酒作樂,家中賓客盈門……只要全家大團圓,只要格奧爾基哥哥回來度假,母親就非常高興。而這次哥哥也回來了,母親感到很幸福。突然,在節日的花天酒地當中,娜嘉生病了。生病以前,她的一雙結實的小腿還曾滿屋奔跑,膽大包天,她那雙藍眼睛,她的叫喊和歡笑曾博得大家的稱讚。節日過去了,客人早已星散,哥哥也走了,而她依然昏迷地躺在床上,全身發燒。兒童室裏掛起窗簾,房間半明半暗,一盞神燈點著……為什麼上帝獨獨選中了她——我們全家的歡樂?全家都很苦惱和沮喪,但畢竟還沒有人預料到,這個苦惱會這樣突如其來地在某一個黑夜被保姆的一聲狂叫解決了。那天夜裏保姆突然啪的一聲打開飯廳的大門,瘋狂地叫喊,說娜嘉死了。是的,在一個隆冬的黑夜,在一片昏暗的荒漠的雪原,在一座孤獨的莊園中聽到了這個令人悚然的詞‘她死了’,這對我說來還是第一次!深夜,當一度籠罩全家的瘋狂的慌亂平靜下來的時候,我看見,在大廳的一張桌子上,在神燈的陰沉的燈光下,有一個一動也不動的、打扮得很漂亮的洋娃娃躺著,她的小臉毫無表情,沒有血色,黑黑的睫毛松松地閉著……在我的一生中沒有比這更瘋狂的一夜了。”
媽媽,在我的失去聽力的一天,難道也是這樣悲慘的一日嗎?
如今,有的人說我是個聾子,說我只不過在說些“奇怪的語言”,並且說我“舉止怪異”,還把我的交流困難理解為“傲慢”。
但是,這些比起死亡,有些閒言碎語又算得了什麼呢?
你們難道不記得了嗎?
當貝多芬耳聾之後,人們不是說他是個“厭世者”嗎?
可是,貝多芬是個什麼樣的偉人啊?從他的音樂裏,你聽到的只是英雄的熱情和對命運的憤怒!
貝多芬是個地地道道的熱愛生活的人……
就在這樣的冬日,在南方宜人的溫暖的冬季,我和媽媽就這樣交談著,閱讀著,聽著,體會著,學習著……
普天之下,難道說還能有比這個更幸福的事情嗎?!
我是一個多麼幸運的小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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