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農莊工作的 Candy




近年媒體的文章,鋪天蓋地,鼓勵年輕人以 Backpacker 形式,出走香港,見識世界,體驗人生。愈來愈多年輕人出走,而新一代的流浪方式,不注重消費,不注重吃喝玩樂,重視人生體驗,更被稱為「遊牧族」。旅行,尤其是一個人旅行,總被附上「Guts」 的標籤,所以,當他們回港後,或多或少,會被本地的傳媒看中,成為被訪問的對象,分享旅行中的點滴。不過,這似乎沒有聾人的份兒。


早前,聾人圈子中傳出某間旅行社因語言不通,怕拖慢團員的運作而經常拒絕聽障人士參加。誰說,聾人不可以環遊世界?聾人圈子內,早已開始蔓延 Backpacker 的旅行火種。聾人選擇自助遊,根本無需依賴旅行社去看世界。


Candy


Candy


旅行聾捲風


在年輕的聾人圈子中,自助遊已經捲起了一陣熱潮,「很多聾友喜歡旅行,尤其是女孩子。我所認識的朋友中,男女比例差不多3:7。」今年5月,剛從澳洲布里斯本回來的聾女 Candy ,與筆者在咖啡室聊天,一邊用手語,一邊用口語,一邊看唇語,一邊用文字。


29 歲的 Candy 一把長長的金髮,臉頰白皙的膚色,標緻的五官,加上陽光的笑容,很吸引眼球。她似乎有份發自內心的自信,令人好奇這自信的獨門秘笈。要數她去過的國家,有馬來西亞、日本、澳洲、新西蘭、台灣、泰國、印尼、新加坡⋯⋯9月打算去韓國,之後計劃去歐洲。講起旅行故事,她很雀躍,雖說著不太標準的 廣東話,但滔滔不絕,不時露出燦爛的笑容。


曼谷之旅


曼谷之旅


年輕人要遠離家庭、朋友和熟悉的圈子,跳出自己的舒適地帶,到人生路不熟的國家,單靠自己雙手,從零開 始地生活,這絕對需要無比的勇氣。然而,對於聾人來說,要面對的心理關口,會否比健聽人還要多?他們會否因聽不到聲音而被欺負?會否被人欺騙而不知處理? 會否因語言不通而被歧視?如果出了事,可以找誰幫忙?


原來,對於 Candy 來說,自助遊的勇氣也是一步步走過來的。8年前,她第一次出國,那次的震撼很大,也叫她愛上了旅行。當年,她參加了聾人交流團,到馬來西亞認識不同國家的聾人情況。21歲的她,第一次認識國外的聾人情況,第一次意識到在不同文化下,各種生活的差異,令她無比雀躍。2年後的5月,她獨自一個,飛去了馬來西亞探望昔日的聾人朋友。「那一次,真的很緊張。我一個人下了機,竟然找不到朋友,完全不知道怎樣找她。」人生路不熟,加上溝通障礙,她能做的,惟有相信和呆等。結果,朋友終於找到她,足足等了一個小時。


同年,她開始上了癮,8月去日本大阪,然後11月再飛去日本東京。「我從電視看到新西蘭的工作假期,一直很想去,可是因為我英文不好,所以不敢去申請。」2008年,她便起飛,去了台灣。



新西蘭工作假期


不過,人生只有一次,不試,又怎麼知道不行?她對工作假期的渴求,沒有一天停止過。她決定博一博,在網上找資料,遇上不懂的字,便查字典,然後填表報名。2010年,她終於衝出了亞洲,往新西蘭工作假期一年。


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她是怎樣說服家人呢?


「我爸爸(健聽)也是在20多歲的時候從潮州移民過來。我問他,那時的他,不也是沒有任何親戚,不懂廣東話,隻身打拼出來?我說,我要學他,結果他就答應了!」她把「潮」和「型」的口語混在一起,筆者一時為「型州」這個地方,感到相當疑惑。不過,筆者也是潮州人,那份豪邁、直率和拼搏 feel ,似曾相識。


對比之前的短程旅行,一年的經濟負擔,無疑是個大挑戰。Candy 揮動手語,坦言,「前5個月,一直找不到工作。」接著,尷尬地大笑,雙頰通紅。


「我在網上找工作,不停地寄信、寄信、再寄信⋯⋯」她重覆了幾次遞表格的手語。「甚麼事都要靠自己,別人就算幫我,也只不過告訴我哪個網站,不會因為我聽不到東西,而特別關照,不過這些經歷訓練了我獨立自主。」


一年中的前5個月,她透過「世界有機農場機會組織」 (WWOOF) ,找來農場渡過,以勞力換取一日三餐和住宿。幸好,不知道寄了多少封信後,她終於在士多啤梨農場找到有薪金的工作。


「嘩,那些士多啤梨很大粒,平時吃的士多啤梨,一口就沒有,那裏的士多啤梨可以咬三下。」她一口、一口又一口地咬下手上的無形士多啤梨,樂透了。她笑說,「那3個月,真的好幸福。」之後,她轉到了蘋果農場工作了2個半月,然後便四處遊歷。



8 年來,她依然馬不停蹄地拿著地圖,四圍跑。旅行給了她很多、很多的第一次,例如在森林裏浸浴,在熱烘烘的浴盆觀星;嚇破膽的跳降落傘;還有養牛、養羊、潛 水、騎大笨象⋯⋯眼前的她,就是由過去所造成的。旅遊增長知識,知識給她自信;旅遊增加人生經歷,經歷叫她成熟;而熱愛旅遊的嗜好,讓她充滿好奇心、保持著活潑和青春。「我喜歡自由,喜歡不同的文化和食物,喜歡接觸新的事物。」原來,Candy 畫功了得,現在於設計公司做插畫,她也表示不同的遊歷給她創作上的靈感。「我也試過,旅行時,為當地人寫生,賣畫賺錢。」




全世界都是外國人


筆者開始忍不住,問及聾人身份。其實,作為聾人,在香港和在國外的生活,是否差不多?


「不同!」她想了想,笑了,明白筆者的問題,「一樣,全世界都是一樣的。」


先天失聰的她,戴著耳機,只聽到高分貝的聲音,卻聽不清對話,故從小的她就需要透過不同的方式去明白別人。聾人要與主流社會溝通,要學唇語,即使聽不到聲音也要學發音,甚至遇上不願遷就的健聽人,更需要進行高難度的猜估遊戲。不去旅行的她,在香港一樣與「外國人」相處著,聽不清,說不明。


「在香港的生活,很擠逼,很有壓力。對比外國,香港人對聾人的意識很弱。在新西蘭時,對方一旦知道我是聾人,就會用文字溝通,相反,香港人會依照說話,意識不到對方真的聽不到東西。」


有件挺有趣的東西,似乎世界各地的聾人,不用「溝通」,都能快速成為朋友。「我也會從網上認識當地的聾人圈子,學習他們的手語,然後交流兩地的聾人文化。」當地聾人還會給她一張表格,選出她懂些甚麼,不懂甚麼。


去了那麼多地方,那她將來想做甚麼?「繼續地旅行啊,環遊全世界,增闊見聞。」接著,她把兩手放在額頭上,慢慢打開。「做人,最重要的是這裏,見識。」賺錢不多的她,為了建構自己腦袋的世界觀,平時生活消費非常節制。今年8月,她將會完成中文大學的聾人教育文憑課程,之後還計劃學駕駛,方便旅行。


「我要告訴大家,即使我是聾人,一樣可以做到健聽人能做的事。健聽人到了國外,不也是聽不明白,說不清楚嗎?」


(後記:筆者感到有點吊詭的是,在國外,聾人或許更能輕鬆做自己;若與香港的健聽人比拼生存能力,說不定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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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cky(左)和Candy(右)曾一同旅行。


Becky(左)和Candy(右)曾一同旅行。


延續啟蒙之旅
聾女 Becky 是 Candy 的朋友。她今年也申請了一年的紐西蘭 Working Holiday Visa ,於6月中飛往紐西蘭,開始找工作。英文水平一般的 Becky 受聾人朋友和二姐影響,決定離家出走。筆者與她在電話上 whatsapp ,她告訴筆者,「朋友們很支持我。我二姐在2007年時,曾在澳洲工作假期了兩年。我的年齡快到30歲 了,我想增進自己,令英文進步,以及找到人生的目標。當然,也想增加人生經驗和知識。」雖然父母非常擔心,但她主意已決,帶著在港兼職的少少積蓄,獨自闖蕩江湖。


一年後,期待她的旅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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