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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來自:時報週刊
記者:陳宛妤)(96/11/05)


  一耳已聾、一耳重聽,將近二十公斤的攝影器材,壓在150公分的嬌小身軀上。今年六十六歲的邱盧素蘭,聽不見鳥叫,只能竭盡眼力搜尋鳥兒的蹤跡。年過六十才開始學拿相機,她曾是第一個拍到新過境鳥種的照片;參加攝影比賽數度獲獎;甄選取得「夢想資助計畫」的企業贊助,記錄超過三百種鳥類,並無償提供學校教材使用。

  新店五峰山上的水塘裡,微風徐徐,平靜的水面泛起漣漪,兩隻俗稱水鴨的小鷿鷈優游自在,仔細瞧,竟是一幅大人背小孩的畫面。正在育雛階段的小鷿鷈,為了保護寶寶,將初生的小小鷿鷈背負在身上,出遊覓食,貼身照護。


一耳已聾、一耳重聽,將近二十公斤的攝影器材,壓在150公分的嬌小身軀上。今年六十六歲的邱盧素蘭,聽不見鳥叫,只能竭盡眼力搜尋鳥兒的蹤跡。年過六十才開始學拿相機,她曾是第一個拍到新過境鳥種的照片;參加攝影比賽數度獲獎;甄選取得「夢想資助計畫」的企業贊助,記錄超過三百種鳥類,並無償提供學校教材使用。

  新店五峰山上的水塘裡,微風徐徐,平靜的水面泛起漣漪,兩隻俗稱水鴨的小鷿鷈優游自在,仔細瞧,竟是一幅大人背小孩的畫面。正在育雛階段的小鷿鷈,為了保護寶寶,將初生的小小鷿鷈背負在身上,出遊覓食,貼身照護。



為自己而活


  一九四○年代出生的素蘭,和我母親同一世代,這一代的婦女是台灣經濟奇蹟的後盾,她們兼差副業、相夫教子,大半的人生都奉獻給家庭,等到孩子們長大獨立了、家庭經濟好轉了,素蘭這一代的媽媽們,才開始有時間為自己而活。

  看見素蘭沈醉攝影,不是細數著她拍過多少美麗的鳥種,而是欣慰著勞苦一輩子的母親們,終於能夠痛快淋漓地休閒娛樂。


  素蘭小時候家境困苦,六歲被送給人家當養女,一直沒有機會上學念書,她連作夢時都想要有一個書包,「我很羨慕別人背書包上學,有次夢到我也有一個帆布書包,好高興唷,早上醒來發現我是抱著一個枕頭。」素蘭對上學這回事,有非常高的期待。


  終於,等到她五十多歲退休,結束美容院的工作,才開始有機會一步一步朝夢想邁進。

  素蘭的兒子邱銘源一聽到母親要去念國中夜補校,彷彿噩夢再現,「我對國中課程恨得要死,媽媽竟然要去上課?她雖然聽不懂,卻非常認真努力,從不缺課。曾看過媽媽少女時代的照片,是那種文藝青年的模樣,我知道她有天資,只是沒機會發揮。」在兒子的鼓勵下,素蘭繼續升學,來到了專屬銀髮族的松年大學,便是在此,素蘭展開鳥類攝影的志趣。

  採訪當天,素蘭結束小鷿鷈的拍照行程,我順勢背起素蘭的背包,也算是晚輩盡的心力,沒想到我卻發出一陣哀嚎,「唉唷喂呀,這可能是我背過最重的背包。」是的,大概有十多公斤吧,這還不算全部的裝備,因為腳架是綁在菜籃車上的。

  沒錯,拍攝鳥類的大砲鏡頭隨便都要幾十萬,二○○二年開始在松年大學上攝影課時,素蘭用的是傻瓜數位相機,當她的同學都拍風景人物照片,素蘭偏偏只愛找鳥類來拍,無奈,愈拍愈沮喪,經常按了一天快門,依然沒有好作品。


四十萬買器材


  「為什麼我在國家公園看到別人拍的鳥照片,可以拍得那麼漂亮?」「人家是專業的攝影哪!」

  這段母子對話,種下了使命必達的果,邱銘源曉以大義,素蘭仍舊不死心,「我看媽媽這麼執著要拍小鳥,就幫她想辦法,用賞鳥的天文望遠鏡改裝在傻瓜相機上,效果不錯,只是鏡頭太大太長,範圍過小,只能看到鳥的頭部,不然就是人必須退得很遠,靠機身的移動代替Zoom in 和Zoom out。」土法煉鋼的改裝鏡頭,暫時符合素蘭的需求,她高高興興地出門拍照,卻還是敗興而歸。


  「用改裝的相機拍很麻煩,要先對焦對好再接上去,但是接上機身了又失焦,調來調去很辛苦。經常拍得很模糊、沒有景深,被兒子說拍得不好,哈哈,我拍得那麼辛苦還被嫌棄?但還是拍得很高興。」素蘭邊說邊笑,現在她使用的專業相機和大砲鏡頭,是兒子送給她的母親節禮物。


  邱銘源一口氣花掉四十萬採購器材,而且是用現金,他形容從沒未花錢花得這麼爽快,連走路都有風,「看媽媽很執著認真,但拍出來的效果不是很好,我就在想,如何改善媽媽拍的照片與國家公園圖片的差距?況且,能提供給媽媽更多的樂趣非常值得,老人家有專攻的喜好,就比較不會想東想西,煩惱兒孫。」從此,素蘭帶著兒子的孝心,投入專業的飛羽攝影。

  母親節隔日,素蘭馬上試用新配備,她用菜籃車拖著器材搭捷運到台大,守著五色鳥的巢拍上一整天,中午只啃兩個饅頭果腹,傍晚趕在丈夫下班前回家煮飯。這是傳統典型的主婦職責,縱使迷戀攝影而耗時耗力,素蘭也從不失職。

  早期素蘭還未使用菜籃車托運時,她就像一般的登山客一樣,背著十公斤的背包走山路、找鳥點,「從我家走到檳榔坑溪,要走一段好長的山路,當時我想,背那麼重、有什麼其他的辦法?我先想到用娃娃車來推,哈哈哈,這種車有彈性,不會震動到相機,後來兒子才幫我買了菜籃車。」

  素蘭細數著辛苦的拍照經驗,提到娃娃車的點子時,她笑得異常燦爛,我也覺得非常有創意,腦中想像推著娃娃車奔走在顛頗山路上,然後駐足於樹林中,她悠然地從娃娃車中抱起來的東西,不是肥嘟嘟的嬰孩,而是大砲鏡頭的相機,酷!這想像畫面顯然受到《變形金剛》的影響。總之,素蘭的娃娃車想法,應該是源於母性的本能吧。


夫妻相扶持


  素蘭的家在公寓三樓,而挑高的樓中樓設計,等於爬了六層樓。素蘭經常負重上下樓梯,連老公都心疼看不下去,「她不怕熱不怕累,背著相機、拿著大砲走來走去,我都在樹下納涼等她。」兩年前,邱順林退休後,也加入素蘭的攝影行列,他擔任司機兼挑夫,讓不會開車的素蘭,將大砲鏡頭指向更廣闊的林間。

  這幾年,夫妻倆開車去拍照的總里程,比過去十年的總和還多,其實,邱順林也愛拍照,不過並沒像素蘭那般癡狂,「鳥真的好漂亮,顏色鮮豔,尤其山鳥比海鳥更美麗,山鳥蹦蹦跳跳的,我經常看到傻眼,不會想拍照。我主要負責食物、拿腳架、背著空背包跟著跑。」邱順林最捨不得素蘭扛著相機腳架走來走去,因此他常建議去拍水鳥,因為人可以躲在車子裡面拍,比較輕鬆。


  「問題是,夏天很熱,車子裡面像烤箱,為了保持車身穩定,完全不能開冷氣,拍起來的效果並不好。」雖然能免於長途跋涉,素蘭仍覺得美中不足。


  我俯身貼近素蘭的耳邊大聲問,「耳朵不好,拍照的時候怎麼辦?」素蘭仍舊笑呵呵地回答,「我用眼睛找啊,先生聽到鳥叫聲會告訴我在哪裡。」

  素蘭耳朵不好、視力佳,邱順林的聽力無礙、眼力差,夫妻倆相扶持的境界,曾讓邱銘源捏把冷汗,「爸爸剛退休不久,他有白內障都不講,號誌燈看不清楚,每次到十字路口,就轉頭問我媽,現在是紅燈還是綠燈?在隧道裡面他只能盯著前面車尾的紅燈,兩人是二合一、聾人騎瞎馬。」


統統不准刪


  拍完照回到家裡,素蘭戴起老花眼鏡坐到電腦桌前,熟練地將記憶卡的圖檔儲存完畢,並開始一張一張點選欣賞,素蘭興奮地介紹這幾天所觀察到的小鷿鷈。

  「你看,傍晚五點多的陽光很柔和、有黑有暗,拍出來的鳥有立體感,我拍了好幾天才遇到一天拍出這種感覺,若沒有夕陽整個鳥比較平,感覺又不一樣。」素蘭仔細為我解釋光線變化的影響,娓娓道來,我所接收到的訊息,並非攝影的分析概論,而是徜徉在光影美感下的滿足。


  連續播放的小鷿鷈圖片,在我看起來,許多圖片幾乎一樣,不過差在鳥頭的角度或水面的波紋,就像連拍產生的微小差距。然而,素蘭完全捨不得刪掉,她百看不膩,說明每張圖片之間的細微末節,兒子邱銘源只能在旁邊跺腳,「我們家電腦硬碟都不夠用,媽媽都捨不得刪照片。」


  素蘭最大的樂趣、亦是她與其他攝影者較不同之處,她總是守著一個鳥點,長期觀察記錄鳥兒一家子的生活情況,「鳥跟人類很像,牠們夫妻恩愛、母子情深,我喜歡一直固定拍一個鳥巢,連續一兩個月,從牠們結婚、生產、坐月子、育雛、離巢。」
從一位母親的眼中窺探生命,理所當然的歷程都變得張力十足,吉光片羽,彌足珍貴。



熱情贊助者




  「拍鳥是個耗費經濟與體力,吃力不討好的主題,有位前輩說過,在野外找鳥已經不容易,看到、還要拍到;拍到、還要構圖;構圖、還要光線;等到萬事具備,鳥早就飛啦!所以,為免老媽過度期待與失望,我曾多次建議選擇風景、花卉或昆蟲等較容易的主題來入門,但老媽仍舊不改其志。」


  孝順的邱銘源索性全力支持,並將母親拍的照片編輯成power point檔,輔以幽默風趣的文字說明,目前「素蘭的鳥相簿」已有18集,每天吸引許多網友及攝影同好瀏覽傳閱。


採訪後記


  素蘭就像鄰居的歐巴桑,你不會知道她創下的驚人紀錄。問她總共拍了幾種鳥?她謙遜地笑說,400種,後來又改口說,300種。素蘭叮囑我,「不要寫那麼多啦,寫300種就好了。」素蘭很低調,每當攝影記者的相機對著她「喀喳、喀喳」響,她會害羞地偷笑,「我把妳當小鳥拍。」聽到「鳥」字,素蘭終於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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