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見孩子叫媽媽

聽障名模王曉書寂靜世界裡喧嘩的愛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聽障的王曉書擁著兒子小恩唱得開。其實抓不準音階，這童謠聽來反倒像含糊的繞口令，但1歲多的小恩聽懂了，伊伊啊啊地唱和。雖然自己聽不見孩子叫喚，但王曉書堅持走出寂靜，不只為了給孩子聲音刺激，更要他們熟悉媽媽的聲音。
報導╱吳孟芳攝影╱翁玉信
部分照片╱王曉書提供

「你愛不愛媽媽？」還沒有搞清楚王曉書講什麼，我已經看到小恩高舉雙手大聲說：「愛！」
母子間對話似無隔閡，王曉書說：「我媽聽我講話聽了30幾年，都不見得全聽懂，但小恩就是知道我要講什麼。」從結婚到生子，王曉書都跟家人唱反調，嫁給同為聽障的老公須家隆、當了大兒子小道的後媽、又自己生了1歲4個月的小恩，還堅持要自然產、餵母奶。
王曉書與須家隆同是聽障，2個兒子為聽力正常；王曉書不放過每個為人母最貼近子女的時刻，非得感受彼此相依的溫暖，聽不見又希望自己無微不至，她這個媽當得比別人辛苦。「我只能用眼觀察，所以視線總是離不開小孩。」
以哭來說，一般父母聽到孩子哭聲不同，就知道孩子需要什麼，王曉書卻是用眼睛來歸納哭的狀態，好比脖子跟四肢僵硬代表肚子餓、雙腳亂踢是剛尿完需要換尿布、滿臉通紅眼睛睜大應該是在大便、皺眉頭一臉苦瓜是要人家抱……

媽媽邊說話邊打手語來溝通，小恩聽得仔細也看得仔細。

用眼感知孩子需求
小時候因為生病延誤就醫，導致聽覺喪失的王曉書，雖然培養用眼觀察孩子需求的能力，卻沒辦法確切掌握孩子生病的狀況，只好委託家人照顧小恩，自己再利用周末探視小孩，似乎害怕若有疏失，會使孩子步上自己的後塵。
白天醒著能透過輔助感應器的警示燈，知道寶寶在哭，夜半忍不住睡去就只能靠感應器的震動喚醒，但感應器離太遠、像鬧鐘一樣被忽視怎麼辦？老公須家隆最後乾脆把感應器綁在脖子上。王曉書邊說邊表演著，好像在說笑話一般，但是想像他們半夜驚醒的模樣，其實令人動容。
然而再怎麼繃緊神經，仍有突破不了的藩籬，小孩生病，王曉書無法在第一時間發現，為了避免疏失，只好將小孩送回高雄，請住在高雄的媽媽、姊姊照顧小恩。即便分隔兩地，王曉書每天都會透過網路視訊跟小恩說話，讓他熟悉媽媽的聲音。

晚上睡覺怕不知道小孩子哭鬧，王曉書示範著，當初老公把震動感應器綁在脖子上的終極作法。

陪玩樂器聲音的刺激
採訪王曉書對我來說是有困難的，她可能因不熟悉我的用詞習慣，「看」不懂我的問題，而我也不習慣她的腔調，聽不懂她講的內容，我們之間必須透過層層翻譯。但王曉書沒有因為我聽不懂而放棄開口，她試圖一字一句清楚發音，用力說話，因為她是王曉書。
或許就是知道她所處的寂靜世界，與我們的喧嘩世界是多麼不同，為了讓2個聽力正常的兒子能更快適應社會，王曉書不讓兒子們的聽覺也跟著她安靜。她要已經就學的大兒子，也就是老公與前妻的小孩小道，跟她「說話」，而非只用手語；也堅持用鼓、琴、鈴鼓等玩具樂器，陪小恩玩耍。
拉著小恩的手，拿鼓棒敲鼓，王曉書嘴裡發出咚咚咚的和聲，孩子被逗得很樂咯咯地笑。忍不住問王曉書，擔心有一天小恩知道媽媽聽不見嗎？
「擔心！」堅強的王曉書回答得毫不猶豫，但樂觀如她隨即表示，像老大小道就很清楚爸媽的狀況，甚至在被陌生人嘲笑時，會為了他們忿忿不平。她相信只要父母觀念正確，孩子終將瞭解聽障不是殘缺，只是生活上的一點不便。「有時我到小道的學校去，小道的同學還會用力揮手跟我打招呼呢！」

跟孩子一起大聲唱歌、用力玩樂器，王曉書要孩子接受聲音的刺激，不因自己而生活在寂靜的世界中。

聽不見叫媽最大遺憾
「你們要鼓掌！」王曉書跟小恩玩耍的時候，常要我們跟著鼓掌，還要稱讚小恩好棒，其實就只為了他完成丟垃圾、打鼓、吃腳等動作。原本有點擔心與王曉書溝通有問題的我，猛然意識到王曉書家就像一般有小孩的家庭沒什麼兩樣，「玩小孩」是為人父母最幸福的戲碼。
當然，也像所有為人父母共同的恐懼，王曉書最掛念的是如果有一天孩子進入叛逆期，回家不再跟爸媽溝通了怎麼辦？
為了永遠貼近孩子的想法，王曉書即便能讀唇語，還是以口語加手語建立溝通管道，「因為打手語是一種絕對必須面對面的交談，比一般人的說話更能直接表達想法，表情、肢體動作會更豐富，其實對小孩的反應也是很好的訓練。」
有時候小道鬧脾氣，王曉書喚他，小道會故意裝作聽不見，等到下次小道揮手叫她，她也假裝沒看見；王曉書要孩子知道彼此尊重是很重要的。「但不要以為我聽不見，耳根就很清靜，小孩不時會拉你、要你看他，吃飯的時候也常因為得看著，沒辦法好好的吃。」王曉書邊示範邊笑著說。
還在牙牙學語的二兒子小恩，自然是家中的開心果，完成任何一項動作都會獲得全家人如雷般的掌聲，才1歲多的他已經會用手語，打出愛、吃飯、睡覺等簡單的字。
在採訪過程中，小恩響亮地叫著「爸爸」、「媽媽」不下數10次，可惜王曉書聽不到，不過她說：「聽不見孩子叫媽，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但是能看著他們活蹦亂跳，我已經很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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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擔心小恩有一天會發現我聽不見，但我相信他會瞭解、體諒爸媽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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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恩，媽媽就像你最愛的長頸鹿一樣，會看顧著你、呵護著你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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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大伙都喜歡看小孩玩這種吃腳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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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聽障生，王曉書當媽比一般人辛苦，但她絕不讓聽障阻隔跟孩子間的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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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左）、小恩（右），是王曉書幸福家庭的來源。王曉書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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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王曉書
星座：天秤
職業：公視手語新聞主播、聽聽看節目主持人、作家
生活哲學：聽障，不是不幸，只是不便！
˙爸爸須家隆
星座：獅子
職業：專業汽車美容老闆
˙大兒子小道
星座：獅子
年齡：7歲
介紹全家倚賴的聽覺幫手，活潑、手語能力強，喜歡畫畫
˙小兒子小恩
星座：天蠍
年齡：1歲4個月
介紹：模仿能力強，心思細膩，嘴饞又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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