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阿翔和羊羊。
2010年10月12日 11:46:59 來源: 深圳晚報
他原本是一個沉默的聾啞詩人,因為4歲時的一劑鏈霉素導致耳神經中毒,10多年輾轉北京、上海、南京多家醫院,直到他長到17歲,北京協和醫院“確診”其耳神經無法治愈。因為貧窮、失聰,他結婚只有1年多的農村妻子被55歲的老男人用錢引誘,離他而去。
她原本是湖南一所重點大學的高材生,大學畢業後原本有更多的選擇。然而,一場網絡上的邂逅,讓她愛上了一個比她大14歲,離過婚,失聰35年的聾啞詩人。為了這份家人反對,朋友不理解的愛情,她毅然決定跟聾啞詩人漂泊流浪,最後在深圳落腳。
“80後”女大學生自愛上聾啞詩人的那一天,就在心中許下一個願望,她想幫他恢復聽力,讓他通過咿呀學語,張口說話。從相戀到結婚的6年裏,通過糾正口型,在手心寫字,強迫詩人“開口表達”,奇跡真的出現了,原本只會嗷嗷大叫的聾啞詩人,已經能夠清楚地表達一些簡短的句子。
阿翔在詩歌朗誦會上向羊羊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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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劑鏈霉素,讓他失聰30年
1970年,詩人阿翔出生在安徽當涂一個鄉村教師家庭,他的家鄉是李白的終老之地,冥冥之中,詩歌似乎與他有著更多的緣分。然而,就在上帝賜予他用心靈感知大自然的敏銳時,卻也殘酷地給他的健康注入了“創傷”。阿翔4歲時,因為發高燒,父母帶他去一個鄉村衛生所看病。由于對鏈霉素過敏,醫生又沒有在注射前詢問、皮試,直接注入的一劑鏈霉素導致阿翔耳神經中毒,左耳的聽力幾乎完全喪失,右耳的聽力還殘存著一點點,但也相當微弱。
起先,家人並沒有發現異常,這也使得阿翔錯過了及時醫治的機會,直到一年之後,阿翔父母發現阿翔的聽力越來越差,說話也漸漸含混不清,持續了半年多的擔心最終變成噩夢。為了給阿翔治病,阿翔父母帶著他四處求醫問藥,北京、上海、南京等城市都去過,只是一直未見好轉。直到1987年,阿翔17歲時,北京協和醫院的醫生告訴阿翔父母,孩子的耳神經已經無法治愈了。
在四處求醫的過程中,作為鄉村教師的阿翔父親,執意讓阿翔像正常孩子一樣上學,而不是去讀聾啞學校。談到這事,阿翔向記者表示,如果去了聾啞學校,他可能一輩子“失語”,只能用手語與人交流。在父母耐心的訓練下,阿翔頑強地通過看唇形、字形,並最終學會了讀書認字。
在成長的過程中,阿翔很長時間沒有意識到自己與其他孩子的不同,直到小學三年級,阿翔漸漸跟不上學習進度,“有一幫同學嘲諷我是聾子,我才意識到自己的缺陷。”天真的少年開始變得沉默。
陷入沉默的阿翔曾經絕望過,1990年,他曾用剃須刀片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三刀,他本想告別這個在別人聽來喧囂,在他聽來卻靜寂的世界,卻被媽媽發現並及時救了過來。不久,阿翔在老家軋棉廠找到一份臨時工,幹一些打包、抬包、刷漆的粗活累活,最初的工資只有50元。12年後,軋棉廠倒閉,阿翔失業。
在軋棉廠上班期間,阿翔和一個沒有上過學,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村女孩結婚,只是一年後,她席卷了全家僅有的不過3萬元的財物,與一個55歲的老男人私奔。1997年,在前妻缺席的情況下,法院判決他們離婚。
輕點鼠標,點出6年後的新娘
盡管失聰,阿翔卻自小堅持文學夢想,直到成為一個被國內詩壇普遍認可的詩人。20多年裏,阿翔先後在《十月》、《紅岩》、《芙蓉》等國內一流文學雜志上發表了許多作品,還出版了三部詩集。他的詩歌還曾入選2002年至2009年各個年度的最佳選本,獲得過深圳青年文學獎等獎項。阿翔的詩人朋友曾經寫下這樣的詩句:當命運關上阿翔的耳朵,繆斯為他打開了心靈的聽覺;當話語隨著聽力藏匿,他用無聲的語言一路吟哦。
然而,在詩壇有影響力的阿翔,在離婚之後,一直過著“詩意卻孤單”的生活,直到“80後”女大學生羊羊出現。2004年秋天的一個周末,在湖南讀大學二年級的羊羊,因為一次以“一碗三塊錢的涼皮”為賭注的玩笑,讓她邂逅了她人生中的“真命天子”。這天,羊羊的一位同學在QQ上加阿翔為好友,被阿翔拒絕,于是,她和羊羊打賭,如果阿翔接受羊羊為“好友”,她就請羊羊吃一碗三塊錢的涼皮。緣分就這樣來得無聲無息,不可阻擋,收到請求加為好友的信息後,阿翔鼠標一點,點出了6年後的新娘。
在相識之初,羊羊並沒有感覺出阿翔的不同,直到她在網上推薦好歌給阿翔,而阿翔始終不聽,她才知道阿翔聽力有障礙。然而,這個發現並沒有影響他們之間的交往,反而使他們的友誼逐步加深。慢慢地,他們相愛了,並有了在湖南吉首的第一次相見。回憶起首次見面,羊羊說,阿翔以前開口講話,很少有人能夠聽懂,而她第一次見他幾乎聽懂了他的每一句話。阿翔從吉首返回後,告訴了羊羊自己的婚史,羊羊給阿翔發郵件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慢慢理解……我多想伸手撫平你所有的憂傷。”
2008年4月,阿翔和羊羊一起來到了深圳,羊羊在一家文化傳播公司找到工作,開始了策劃師的生涯,而阿翔繼續“在家坐班”,從事《詩歌月刊》編輯工作,同時和詩人朋友一起做出版策劃,在深圳編輯另一本詩歌雜志。
愛情,讓詩人的嘴巴“蘇醒”
盡管阿翔比自己大14歲,貧窮、幾乎失聰、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表達,但羊羊還是選擇了和阿翔一起風雨同舟,患難與共。在相識相愛的6年裏,羊羊給予阿翔的不僅是生活上細致入微的關心照顧,更有對阿翔詩歌理想的支持和鼓勵。同時,羊羊還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喚醒阿翔“塵封”已久的語言係統,讓他能夠開口說話。
羊羊說:“以前他說話,聲音很小,我就會鼓勵他:大聲說,一定要大聲說出來,這樣才能發出自己的聲音。我是中文專業的,對漢語比較熟悉,隨時隨地糾正他的發音,比如他不明白的發音,我就找一個他能夠認識的同音字來代替,這樣他就能通過聯想記憶來認知,接下來就是隨時的糾正。有時候,復雜的意思必須寫字來表達,我們很少用紙張和筆,就在彼此的手心裏寫下要說的話,這種暖暖的觸覺和感受,不是用紙張和筆的那種感覺。”
阿翔說:“和羊羊在一起的時間久了,慢慢地,我身上發生了讓我也讓朋友們沒有想到的變化。過去我常常沉默,幾乎不愛說話。現在,在羊羊的鼓勵下,我逐漸能說一些話了,有些含糊的話她居然能聽得懂。她甚至還成了我的‘翻譯’。她總是對我說,‘你真聰明,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你會說出清晰的話來的。’”
2008年的秋天,羊羊帶阿翔去醫院看耳朵,大夫說阿翔兩只耳朵還存有一點點聽力,並建議配個助聽器,如果戴上一年,起碼能讓阿翔的口語表達能力恢復百分之八十。只是兩只耳背式助聽器價值兩萬多元,阿翔和羊羊當時沒有太多的錢,也不想去借朋友的錢,更不想讓父母再為之操心。助聽器的事就這樣擱置了下來。直到2009年7月,河南一位殘疾人企業家免費向阿翔提供了兩個西門子助聽器,阿翔才從靜寂中走向有聲世界。
2010年春節後,羊羊帶阿翔回湖南老家見爸媽,商量結婚的事。他們的婚事,遭到了羊羊媽媽的激烈反對。羊羊媽媽不想讓女兒嫁給一個耳朵不好的貧窮詩人。在回深圳的前一晚,羊羊媽媽強烈要求女兒和阿翔分手,態度堅決,“還搬了七大姑八大婆什麼的”。然而,羊羊把手放在阿翔手心裏,拒絕了媽媽的要求。阿翔也向羊羊媽媽表示:會好好照顧羊羊,給她一輩子的幸福。
2010年6月,阿翔和羊羊回了一趟安徽老家當涂,辦理了結婚手續。悄然而來,悄然而去。由于多方面的原因,阿翔和羊羊至今沒有舉辦婚禮,羊羊也沒有絲毫怨言。阿翔說,“我總覺得虧欠了羊羊,等條件好了,我們會在深圳辦個婚禮。”(見習記者 張型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