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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她常常在想: 〝這世界上是不是有些事情,你永遠只能袖手旁觀?〞
每天經過地下道時,她總會順手給那些蜷縮在紙箱裡的流浪漢一些零錢;走在街上,若遇到推銷線香或抹布的殘障人士,她也一定會購買一份,即使用不上;電影院外賣口香糖的畸型小孩;郵局外坐著輪椅賣樂透彩的;甚至沒出門時,也會有那種持著殘障證明的聾啞人士來按電鈴,拿著一張寫說是什麼某某基金會的募款單,對她比手劃腳的,她總會給他們100元……
男友常說她愛心氾濫,可是她就是無法假裝沒看見。
喔,這個男友也就是因為她這樣的個性而結緣的。
她記得那時,他原本是她朋友小琪的男朋友。小琪對他說完分手後,就鬧失蹤了。他開始瘋狂的尋找小琪,打遍所有認識小琪的人的電話,包括她。 他們因此熟識起來。
因為他似乎很痛苦。 在電話裡,他不斷的懺悔他應該更珍惜小琪,他不應該因為心情不好就對小琪亂發脾氣,他是那麼的愛小琪……她也只能傾聽、安慰,因為她也不知道小琪到哪裡去了?
後來的日子,他還是會再打電話來,不外乎是詢問小琪有沒有與她聯絡等等;她開始嘗試當個張老師開導他,既然愛情已經到達終點,就想開點,不要再這樣沉在失戀的井口裡不見天日。
他漸漸的獲得平靜。
後來再打電話來時,已不是向她吐失戀的苦水,而是把她當成一個新朋友,想約她出去散散心了。 見面時,她發現他變得理性多了,可以侃侃而敘,分析他與小琪之間的種種,他們在一起時所有種種無法磨合的地方,然後像下結論般的,說:
「也許我們真的是個性不合。」
說著這樣的話的他,眼睛裡有著遺憾,以及──令人心疼的憔悴感。
好像激發起她的母性一般,她開始成為他的好朋友。她知道失戀的傷即使癒合,仍會有很長一段的失落期,她想陪著他,度過,因為捨不得他那寂寞的眼神。 愛情就在這種朦朧間產生了……
當小琪三個月後再度出現時,發現自己以前的位置已經置換成她時,只是有點訝然的:
「妳跟我〝以前的〞男人交往?」 「……是的。」 「噢。祝福妳。」
小琪的表情很快的回復到原本那蠻不在乎的表情。然後,也從此沒有再出現在她面前過了。
愛他、照顧他,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的事;或許她自己也很樂在這種被需要的滿足感裡,以致於沒發現他已經完全的依賴住她了。
有一天原本應該是他上班的日子,他突然來找她,她問說怎麼沒上班,他說: 「沒有,只是突然很想妳,所以就來了。」
很感動。
但是後來才從他的同事那兒知道,原來他那天是跟主管吵了一架,當場翻桌子離職了。那是他第一次對她說謊。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並沒有去找工作,而是住在她家,向她畫著美麗的藍圖:說他要靠自己的才能做一個SOHO族,在家接Case,從此不僅不用再看人臉色做事,而且時間也更自由。
她知道他是個很聰明的人,所以全心信任與支持。
他開始變成一隻夜貓子,深夜坐在電腦前,喀噠喀噠……敲鍵盤到天亮;清晨才摸上她的床,溫存一下,換她出門去上班;回家總會看到滿屋子杯盤狼藉,有時甚至是明顯有外人來過的痕跡,他總說:
「是一些業務上的朋友。妳也知道,做生意就是要跟人家交流,業線才會廣。」
說實在的,她並不是很清楚他的SOHO業務到底是哪一方面的?但她也不好開口問他的收入。因為她太細心體貼了,她怕萬一他事業剛起步,收入還不穩定,她就這樣催問他到底賺到錢沒?反而會給他增加壓力,或是傷到他的自信心。
直到有一天半夜做夢醒來,好奇心一起,偷偷摸摸的去書房看他,才發現──
他在上色情聊天室……
她卻連揭穿他的勇氣都沒有。只是重新躡步回棉被裡,哭泣。
那年的情人節,整個公司到處都看得到鮮花與巧克力,有人問她收到幾顆?她總是笑笑,心裡卻有點酸。晚上回到家,他還沒起床,她忍不住的把他搖醒,像抗議一般的抱怨說:
「今天是情人節,人家別人的女友都有巧克力,你呢?你送我幾顆了?」 「一顆。」他含糊的。 「在哪裡?」 「一顆心。」他指指自己的胸口。
為什麼她總是會為這種話感動?
她明知道他一直都在騙她,那些美麗的話都只是能看不能吃的東西,她為什麼就是無法拔足而出? 為什麼當對方對她不好時,她還是會一直容忍;而如果對方難得對她好一次,她就會高興得不得了呢? 她自己也無法解釋,更遑論無法逃脫。只能祈禱,自己全心的愛能夠讓他感動、清醒、改變……
兩人分手的契機在一次夜市裡。
他們在一攤臭臭鍋裡吃著,突然發現有個老阿婆,伸著皺巴巴的老手,每一桌每一桌的要錢,眼看就要接近他們這一桌了。她開始摸錢包找零錢,他卻按住她的手,說:
「這個阿婆是騙子,不要理她,上次我有朋友親眼看到她晚上收工回家時,竟是坐計程車回到高級住宅區去。」
她一聽,只好低下頭繼續吃飯。過了一會兒,阿婆果然來到他們這一桌,彎著身、伸出手,唸著: 「好心的人,分我一點錢。」
他與她都不正眼看阿婆,只是自顧自的吃飯,阿婆站了一會兒,見沒反應,便又喃喃唸著: 「哼,原來是瞎子兼聾子……」 然後走向下一桌去。
她聽了心裡只有震驚!
「妳看吧!不給她錢就開始使壞嘴巴,還以為人家有那個義務給她錢咧!那些看起來很需要幫助的人,有很多都是騙子集團,利用人們的愛心來養自己,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群自甘墮落的社會米蟲!……」
他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滔滔罵著。
「你有那個資格說別人嗎?!」
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吼完後,馬上走人。 之後,就跟小琪一樣,人間失蹤。他再也找不到她。
偶然有一天再見小琪。 小琪聽到她說分手後,只是笑笑,說:
「談戀愛不比買口香糖啊~路過的同情心,20元就可以解決;黏在身上的愛心,卻會一直折磨妳,直到妳把它甩掉為止。不要以為愛情偉大到可以改變什麼,我曾經也那樣以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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