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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多多禮讓,來促進交通安全和秩序。

‧愛需要去經營

曾經到過很多聽障朋友的家中作客,感覺上他們大多數的家人都不懂如何和他們相處。

吃飯時,只見家人們自顧自的聊天,聊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聊事業,聊前途。我想,這些事也該讓他們的聽障家人分享吧!畢竟他也是家中的一份子。

可是,一直到飯後坐到電視機前,以及我要告辭回家時,家人們都沒有把剛剛聊天的話題告訴我的朋友。最訝異的是,我的朋友也沒去問他家人剛剛在聊些什麼。

一家人竟然如此的「隔閡」。

以往,我在辦公室裡曾問聊得開口大笑的同事「什麼事那麼好笑,說來聽聽」,他們的回答老是「沒什麼」。我私底下也問過一些聽障朋友,發現每一個人都擁有和我一樣的遭遇和經驗。

我想,原因可能是這些家人和同事不知該如何去把訊息告訴聽障者吧!或者是他們雖然知道可以用簡單的手語或筆談,或大聲的講話來告訴他,但是,他們嫌麻煩。

儘管聽障者聽不見,但並不表示他不願再接受任何訊息,更不代表不接受任何關愛。

用心去經營你們的關係吧。聽障者愛的回報會比你給他的更多!

‧無聲的抗議

我不是大人物,只不過曾在聾人社團裡擔任了十多年的領導人。我很怕人家看到我的資歷,以為我這個人是個老頭子。其實,我才三十出頭而已!三十三?三十六?好吧!我三十五了,你滿意了吧!

一些單位在召開關係到聽障的業務問題的會議時,常會通知我去開會。開會實在是件最令人厭煩的事,你不光要把手邊的工作放下來,向上司打恭作揖的請假,向同事低聲下氣的請求代勞,還要費盡千辛萬苦的在那迷宮似的巨大建築裡找到小小的會議室。

這還只是小事,如果主辦單位根本沒有為你準備手譯人員,你就一個頭兩個大了。

似乎每一個主辦單位都沒有建立正確的概念:你在會場上要準備麥克風,要準備投影機以及會議的文件,你連茶水、點心,還有讓人見獵心喜卻又得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的出席費都準備好了,可是,你偏偏沒有為聽障的出席者準備手譯人員,那你叫他來開什麼會?

每次,我總很能體諒人家,因為他們不知道要去哪裡找手譯員。這個很好的理由是我幫他們想的。以後開會時若又沒有手譯員,只要抬出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絕對不抗議──只在心底抗議。

‧自然、文法皆美

我曾在一篇關於聾人文化的文章上寫著:「啟聰教師在課堂上使用文法手語,啟聰學生下了課依然我行我素的使用自然手語,這個現象,中外聾校皆然。」

在家裡跟自己的老婆,在公司學校裡跟同事,在社團裡跟聾友們,我相信我的手語中以自然手語的成分較多。即使是在課堂上,我教國文也常用到自然手語,學生們看得津津有味,卻苦了一學年以後接這班的下一任國文老師,因為學生們會抱怨看不懂新老師的文法手語。於是,有一段時間,全校的國文老師成了驚弓之鳥,深怕接到我教過的班。

即使如此,我從不否定文法手語,甚至國語口手語的價值。論表達意象,文法手語遠較自然手語精準多了。開會時,手譯員轉譯發言者所說的話,當然要越清晰越好,我便欣賞以文法為主而以自然為輔的手譯員。只是到了私底下談天說地時,自然手語更能傳神的表情達意。因此,每當有人問我到底自然好還是文法好時,我總是說「兼容並蓄吧」。

達賴喇嘛常說:「如果你認為我的話有用,你就照著做;如果你認為沒用,你就忘了它。」你的看法才是自己能接受的真理。

‧令狐沖的啟示

這個社會最大的毛病就是人人「忘我」。我也一樣。

常咒詛那些在路上開慢車或左轉不打方向燈,以致後方車子大排長龍的罪魁禍首。可是,自己也時常在路上製造妨害交通的行為,比如邊開車邊和坐在旁邊的聾友以手語聊天,導致車速越來越慢而不自知。當然,自後方超前的駕駛人就不會給我好臉色看。

在上位者口口聲聲要國人守法,卻年年修憲來守自己要守的法,也是要不得的「忘我」行為。

忘我,也出現在手語的小圈圈裡。一派打死也要主張自然手語至高無上的地位論,另一派則堅決擁護文法手語,將自然手語視為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兩派互挑毛病,彼此攻訐,唯一的共識是「自以為是而以人為非」。

結果造成台灣手語的研究發展形成兩條平行線,永無交集。這也是「忘我」的具體表現。

近日重修在大學時代已重修過數十次的金學,感覺笑傲江湖中堅持氣宗路線的岳不群,以及劍宗碩果僅存的風清揚,最後都沒能成為一代大俠,而岳不群的下場尤為可悲。唯有兼修兩派之長又宅心仁厚的令狐沖能得到武林景仰,全身而退。

學手語者也應有海納百川的博大胸襟,則人人皆可以為令狐沖。

‧現代杞人

我有一對聰明、可愛,又漂亮得出奇的孩子。什麼?我在吹牛?好吧!我只吹一點點的牛。不過,我對他們的愛,是不打折的。

他們一個長得像我老婆,一個簡直就是我活脫脫的翻版,可是,他們的聽力都很正常。問題就在這兒。

我常擔心他們的心理發展,到目前為止,他們還蠻能接受自己的聾父母。但長大後會是什麼情況?我不想想,又不由自主的想。

我的朋友柏德教授夫婦前年來台開會時,我真真正正地為他們的故事嚇了一大跳。他們夫婦都是聾人,特別是柏德夫人,整個家族數代以來都是聾的傳人。因此,他們理所當然的認為下一代也會是聾人,結果一雙兒女的聽力「突變」──正常。我的朋友開始擔心要如何和孩子溝通?孩子長大後能不能認同父母和手語?要如何教育聽小孩?

哈!他們擔心的事和我如出一轍嘛!不同的只是:我不因孩子的聽力正常擔心,他們則反是。

今天,我朋友的孩子都上大學了,每天下了課回家,就用手語把學校的點點滴滴說給父母聽,為他們的無聲世界開啟通往有聲世界的窗,豐富了他們的生活和生命,讓他們既欣慰又滿足。

我想,我大可不必再杞人憂天了。

‧伯樂何在

我的朋友剛從美國學成歸國,他擁有頂尖名校的電腦碩士文憑。這麼優秀的人才回來服務,實在是大家的福氣。

他要去應徵工作前來看我,讓我面授機宜一番。西裝,他穿了;頭髮,他理了;履歷,他帶了;微笑,他裝了。

結果是........?恭喜你,答錯了,他老兄鍛羽而歸。

怎麼會這樣呢?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優秀的人才怎會有人不要?

原來主持面談的經理顯然很錯愕,打從他一出娘胎就沒想到會在如此近的距離面對聾人。他的眼前正是一位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聾人,除了微笑外,一語不發。

經理慌了手腳,他不自主的說了一串話,我的朋友自然聳聳雙肩,指指自己的耳朵,並用筆在紙上寫下「麻煩您用筆談」幾個要有多工整就有多工整的字。

經理不愧為經理,馬上如法炮製,字體龍飛鳳舞,煞是好看,內容卻是「敝公司沒有手語人員,所以不方便聘用您。」

這就是我朋友失敗的經過。

這位經理錯了嗎?不!他只是在面對聾人時束手無策而已。很多人都是這樣子。我們有責任去教育社會大眾,讓大家了解如何接觸聾人。

「我的朋友,不要失望,伯樂不會太遠的!」

‧主客易位

常應邀參加聽障者的活動,像體育競賽、會員聯誼或才藝展覽之類的。

真的很樂意出席這樣的場合,因為這些活動的幕後工作者全是聾人。他們從策劃、募款、執行到活動正式展開,不知花了多少時間,開了多少會,跑了多少地方,見了多少人。當然,其間不知遇到多少困難,但都克服了。

可是,很奇怪的,在如此隆重又成功的場合,怎麼聾人老是當配角?

每次有記者來採訪,受訪的幾乎都是聽人義工。記者問得忘我,答的人也答得忘我。末了,記者免不了要請教幾個手語,答的人便在鏡頭下教得津津有味。

每次,我都抗議。當然,是心底沈重的抗議。

我常想,如果記者來時,能請實際辦理活動的聾人出來接受採訪,而聽人在旁協助翻譯,讓聾人有機會透過媒體向社會大眾展現才華與能力,必能提升聾人的形象。

儘量不要以聾人不會說話為由,替他包辦每一件事,包括他在媒體前亮相的機會。

日本職棒為了維持本土球員的主體地位,把外籍球員定位在「球隊的幫助者」上。手譯員也是「幫助者」,聾人才是「正港的英雄」。

‧被主流社會忽略的楷模

最近應邀到省立台中啟聰學校演講,講題是我近年來十分關注的「聾人就業上的適應」。

自中聰畢業十五年,再回到母校來,實在非常的「近鄉情怯」,尤其是昔日的師長們都跑來聽講,壓力更大。看著他們一張張一如往昔慈和的神情,講台後面的兩條腿就不由自主的發抖,唯恐一講不好會令他們大失所望。

在提到聾友們就業的問題時,我說:

「為什麼聾人對工作的滿意度低呢?為什麼根據資料,啟聰高中畢業生一半以上會在三個月內換工作呢?原因相當多,但最主要的是欠缺楷模。」

之所以如此斷言並不是沒有根據的。我們啟聰的國語文課本選錄了不少偉人的故事,如華盛頓、愛迪生、孫文、蔣中正等等,偏偏就沒有介紹傑出聾人的故事。以致許多啟聰生誤以為一旦聽障即前途無望,無心上進。

其實國內外聾人優秀人才比比皆是,成功的個案更多如過江之鯽。像美國的聾人,在政壇上擔任教育部司長;在大學裡擔任校長、教授;在企業界,擠身名流,普受推崇。在台灣,聾人的優秀表現也相當耀眼。

如果能將他們的故事編入課本中,相信可以激發啟聰學子見賢思齊的上進心。康有為即言:。「不知所師從,不知所效法,則無以為心。」人人皆需榜樣,此理彰彰甚著。

講著講著,我看到師長們的眼裡漾著淚光,我也漾著淚光

‧一室燈海

聽人朋友到我家玩,一進門就驚歎到處都是大人小小、各式各樣的燈。他們覺得若百燈齊亮,化成一室燈海,必然浪漫非凡。可惜,百燈齊亮至今還沒出現過。

人一旦喪失了聽力,家中免不了要多裝些感應的燈來取代聽覺。

門鈴連著燈(每一個房間都有)、傳真機連著燈、鬧鐘連著燈,嬰兒房有最新式的無線電哭泣感應器,燈就裝在主臥室裡。連後陽台也有一個電鈕,燈裝在電視機旁。

後陽台幹嘛要裝燈?會有人從防火巷爬上三樓進來嗎?朋友很好奇。

剛搬來不久,我自外頭回來,老婆不在,後陽台的大門沒關,我隨手拉上並上鎖,然後坐在電視機前蹺起二郎腿看得渾然忘我。我以為老婆出門買東西,其實她在後陽台洗衣服。

這下子糟了!一小時、兩小時,我等得有點生氣了,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而她更是生氣:你發神經啊!居然把我鎖在外面。

她若敲門,我也聽不到。兩人就這樣乾耗著。

朋友笑翻了。後來呢?

後來家中又多了一個燈──一場慘烈爭吵後的產物。

‧明忠的故事

住在彰化的聾友明忠傳真給我一份目錄,上面載著琳琅滿目的各式電子感應器的名稱,都是給聾友們使用的專用器材。我很高興的把這份目錄分傳給聾友們,讓他們知道台灣也可以買到聾人專用的電子器材。

早在還擔任中華民國聾人協會理事長時,我就曾跑到美國去採購一些感應器回來,像無電線的門鈴燈、可掛在門板上的震動型閃示燈(有人敲門時燈會亮)、嬰兒哭泣感應器及傳真感應燈。這些東西的價格都不便宜,又要跑到美國才能買到,既費錢又費時。原本希望找廠商生產,但市場實在太小了,誘因不足,連找幾家都沒談成。

之後,不斷的有聾友來協會要買感應器,我總是很難開口說沒有。因為堂堂一個全國最大的聾人社團,竟然買不到聾人生活上最基本的器材,這樣的服務水準是不及格的。

聾友們急,我更急!

直到明忠來見我,我才知道原來台灣已有人在生產這些東西。雖然價格並沒有較美國貨便宜多少,但未來量產之後,售價應可以大幅降低,況且聾友可以省下數萬元的機票費,最重要的是,感應器若有損壞,不怕沒地方修。

明忠的路走得很辛苦,只有小學畢業的他,居然能獨自摸索,創造出一番天地來。這樣的成就,彌足珍貴,值得效法。



‧ 從愛出發

有次在陳美琍老師的引領之下,到花蓮慈濟大學指導學生手語。

這所學校是全台唯一將手語列為人文課程的學校。為何手語在此地會受到如此高度的重視呢?原來完全是證嚴上人的愛心所促成的。

證嚴上人常會抽空到她一手創辦的慈濟醫院走走,除了探望病患,給他們打氣與祈福外,也慰問辛勤的醫護人員。有一次,一位醫生反應說他有一位聾人病患,因為醫護人員都不懂手語,幾乎沒有辦法溝通,也沒辦法進行精確而有效的治療。

事後,慈濟護專便劍及履及的延請手語名師陳美琍老師前來授課。在陳老師的苦心經營之下,護專學生的手語程度已經斐然可觀,與我對話完全沒有問題。連上人本身也躬身力行,學會了好些手語歌。

拜會上人時,上人對我語多期勉,並期許慈濟各縣市分會都能有手語人才,去協助當地有需要的聾人。以慈濟的組織和委員們的愛心,這個「期許」應不難實現的。

末了,上人送我一串菩提樹材做的佛珠,談不上珍貴,卻滿載上人的賜福,讓我在經營聾人的福利事業時,滿懷信心。

‧手譯制度的礎石

台灣開辦各種手語班系,從外來的和尚史文漢博士來台推廣開始算起,已走過二十年的悠悠歲月了。當年擔任手語班講師的諸多聾友,都已齒搖髮蒼,垂垂老矣。

有了這些講師的努力和付出,建立了我國手語發展的堅固礎石,而後才有四年前手語翻譯員專業培訓班的出現。

那時身份是全國聾協,也是手語之家的理事長,亟盼能在第二個任期屆滿前為國內的手譯制度催生。經數度請秘書長林惠真小姐向內政部爭取,獲內政部同意將手譯員列入殘障福利的專業人員之一,並給予全額培訓經費的補助。

我將企劃擬好後送到內政部審議,之後並接受內政部委請負責召開諮詢會議,邀請聾人領袖與專家學者會商開辦細節。

經過幾個月的籌備,手譯員培訓班順利開辦了。雖然身為原始策劃人,又是協會負責人,我卻不願擔任講師,總覺得有太多的前輩比我更具資格。後來協會出現了不少優秀的手語師資,印證了「人才處處有,只要有發揮的機會」的真理。

今天,手譯班已辦過三梯次了,雖然不是十全十美,但不論如何,第一步已經踏出了,只要時時檢討,時時改進,台灣未來的手譯發展將有亮麗的遠景。

‧用眼去學

什麼樣的手語教學方式才是正確的呢?

先從國內的習慣說起。

國內的手語班,不論是由哪一個社團主持,也不論是由哪一位老師來教,初級班的老師大多是聽人,即使由聾人老師來教,也會安排一位聽人老師在旁口譯。

我們很容易理解:這樣的安排是怕剛入門的菜鳥們看不懂聾老師一語不發所授的課。

但是,這樣做是對抑是錯呢?

我曾非正式的估算過,平均每一百位學手語者,到最後能達到手譯員水準的,不到一個;而勉強具備與聾人溝通之手語能力的,也只有二十個不到,其他八十個學員可以說是白學了。

有心成為手譯人員的學員,看到這裡可能會信心全失。其實不必這麼快就失望,只要你知道何以會如此,並設法克服,你就能避免去犯別人所犯過的錯。

因手語是視覺語言,很多老師和學員都忘了這一點。從初級班開始,他們就八九分用聽的去學,一兩分用看的去學。結果結業後,一旦遇到完全無聲的聾友,只能對著他打出來的手語發呆,至此才知自己辛苦「聽」來的手語完全派不上用場。

用眼去學,不要用聽的!

‧取經

我可能是一個閒不下來的人。從大二那年接任大專聾生聯誼會會長之後,聾人的福祉就成為我最關心的事業。

去年,我再一次利用所剩無幾的最後幾天暑假,買了暑期最貴的機票,老遠飛到舊金山的奧龍學院取經。它是美西聾人文化精華薈萃之地,也是美西聾教育的重鎮,校內傑出的聾教授多得不可勝數。我的老友偉倫便是其中之一。

在偉倫的安排下,我在該校名聞全美的手語班旁聽。他們初級班第一次上課的情形很有趣,至今難忘。

老師是位金髮女士,和藹可親,手語打得呱呱叫,若不是事先知道,我實在很難相信她不是聾人。

可能有人會以為之所以安排她來教初級班,是為了方便以口語講解來授課。假如你是這樣想的話,那便大錯特錯了。這位女老師站在講台上硬是一語不發,她更禁止學生開口說話。那麼,這班師生要如何互動呢?她教學生用全身上下可以動的部分,包括表情、手勢、肢體,甚至寫黑板、紙條、指語。只要不說話,什麼方式都行。

我當時整個人都呆往了。這位偉大的老師表現出對聾人特質的了解與對聾人文化的尊重,她教學生用「看」去學手語,與我們教學生用「聽」去學手語完全不同。

這是一個很寶貴的「他山之石」。

‧成功的條件

幾度在美國馬里蘭州與IMS電腦公司的總裁葉祖慈晤面。坐在他寬大的辦公室裡,很難相信眼前和你我一樣黃皮膚、黑頭髮、黑眼珠的東方聾人,是主管這家年營業額上億美金的企業的老闆。

他的故事我已經收錄在拙著「無聲的奮鬥」一書中,在此不贅述。

約翰(他的英文名字)不只一次告訴我,他的成功,要感謝美國殘障福利法案所提供的保障和協助。假如沒有那一筆殘障創業貸款,他可能至今還上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電腦程式設計師。

在全美,如約翰這般擁有自己事業的殘障老闆,人數超過三百萬人。對他們而言,尤其是對一些重殘者來說,「自僱」可能是比較好的選擇。

而約翰在這三百萬位殘障老闆當中,無疑是最頂尖的。即使拿一些聽人的企業主來與之相比,也要甘拜下風。

殘障福利法案為約翰提供了種種的支持,而遍布全美各大城的手譯服務中心也在他拓展業務時提供了協助,讓他的生意能無遠弗屆的遍及全美每一個角落。

在這樣的條件下,造就了約翰的成功。

我們何時才能擁有這樣的條件呢?

‧珍惜與傳承

去年在辦理台北永久盃國際聾人保齡球邀請賽期間,由於擔任活動的總幹事,收到不少國外聾友贈送的禮物。其中有一份禮物是由韓國籍的國際聾人體育總會執行委員朴仁基兄所送的,我十分的珍惜。

這份禮物很貴重嗎?不!它只是一本韓國的手語書。

身為聽障者,又經常接觸到各國聾人,我十分的注意各國的手語出版品。但是,我之所以會珍惜朴仁基兄送的書,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緣故。

保齡球賽活動前後五天,我也住進環亞大飯店的選手村裡。雖然白天下來累得體力透支,晚上又要召集幹部檢討及分派第二天的工作,能睡的時間相當有限,但我仍抽出一點時間來看這本遠渡重洋而來的書。

才翻了幾頁,我便已深深入迷。因為其中有太多的手語與我們的根本是相通的,足證韓國與台灣的手語都受到日本手語語系的影響。三國手語一脈相承,雖然隨著時代的演進,彼此間已出現些許的差異,但彼此同源的影子大體尚存。

這本書以自然手語為主,少有人為創造的文字手語,所以一看就有似曾相識之感。

如果我們也能和韓國一樣多注意自然手語的保存工作,相信在三五十年內,台韓兩地的手語仍能通行無礙,怕的是太強調文字手語,反而剪斷了彼此相連的臍帶。

‧紀姐之愛

田徑女傑紀政無疑是我打從心底景仰的人之一,之所以景仰她,不單是她在各種崗位上都能克盡本分,恰如其分的扮演應有的角色。不論是早年在運動場上、田徑協會、立法院,乃至今天的從商,一路行來,雖然場景不斷更換,她永遠是舞台上受人矚目及肯定的主角。

最重要的是,她顯然要較一般人更能設身處地去為我們著想。去年要辦理國際聾人保齡球賽時,她帶我們去募款,事成之後,婉拒擔任大會的主席。她說:「這是你們的活動,主席該由你們來當。」後來在我們百般勸說之下,她才勉強同意擔任副主席,屈就在聾人之下而歡喜如常。

她對聾人打從心底去尊重,並不是只在口裡說說而已。雖然她沒有接觸過聾人文化,也不懂手語,但她顯然已經深深地進入聾人文化的核心。

正因她謙讓了主席的位子,使我們在人前人後都能充分發揮執行活動的能力,贏得各國代表的一致讚賞。我國在國際聾人體壇的地位因而一夕暴漲,成為各國見賢思齊的對象。

應邀來台觀禮的國際聾人體總主席洛維特先生,就在離台前緊抱著我說:「你們展現了優秀的聾人文化來,我以你們為榮。」

紀姐!謝謝您!

‧同理心

由於經常出席各種會議,曾為我服務過的手譯員多得不可勝數。其中有的非常優秀,由他們來服務,簡直是莫大的享受,然而其中也有爛得可以,卻又毫無自覺,叫人說破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說破了,傷了人家一番為聾人服務的熱忱;不說破,自己活受罪事小,誤了會議事大。

正因如此身經百戰,經驗豐富,不時會有人問我如何才是成功的手譯員。

我想,一個成功的手譯員不單單必須手語是一流的,最重要的是他必須確實的體認自己只是一個「幫助者」。他可以把外界的訊息一五一十的翻譯出來,甚至詳細的說明整件事的背景,但絕不可誘導或指示聾人作決定。決定權在聾人。

不少的手譯員常常忘了自己的角色,在翻譯時,老是在兩造之間插話進去說說自己的看法,更多的時候是把聾人冷落一旁,自顧自的以口語和對方攀談起來,還聊得十分起勁。結果,手譯員可能接受對方的看法,幫著設法說服聾人,讓聾人必須同時承受雙方的壓力。這是必須避免的。

還有一點,當手譯員在口譯聾人的話時,最好也能同時打手語,讓聾人了解他口譯得對不對。

學好手語易,有顆細膩的同理心難。

‧「統一手語」

去年自馬來西亞參加亞太聾人運動會返國之後,出席了一項檢討會。會中一位聽人老師埋怨不單台灣的手語不統一,到了馬來西亞後,各國手語也不統一。

不知道「統一手語」一詞是哪一位偉大的先知的偉大創見。我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經常強調統一手語的人,往往就是手語實力不足的人。

手語的發展與地理、文化、風俗、時代密不可分,絕無可能建立一套放諸四海皆準的手語體系。如美國、中國之大者,東西手語便有很大的差異;即使如日本、台灣之小者,南北手語也稍有不同。但是,不論差異再如何的大,其間仍有一定的脈絡可循。

一位手語程度達到一定水準的人,些微的手語差異在他完全不當一回事。我從沒聽過台北的聾友到台南後,手語不能溝通的。

所以,與其一再埋怨手語不統一,不如發奮的把手語學好。

學手語者一定要了解手語的發展是自然力造成的,人為的創造雖然可以豐富手語的內涵,卻取代不了自然發展的主導地位。當一地的手語定型了之後,即使引進外地手語,也不容易去改變它。從「統一手語」運動推展至今十多年的歷史來看,我們已經得到足夠的教訓了。

下次要高喊「統一手語」前,先問自己的手語能力如何。

‧思維的驅動者

儘管我擔任過多個聾人社團的領導人和幹部,並且規畫出無數的手語教學活動,其中包括手語翻譯員專業培訓班,但我始終沒有當過手語老師。

即使人家一再敦請,我依然不為所動。

最主要的因素是我認為擔任一位手語教師,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絕不能因你會用手語就請你來教。如果真有人因會手語而去教手語的話,就是把手語教學看得太隨便了。

我常想,一個好的手語教師,不只本身的手語造詣要爐火純青,對手語的來源、意義、語法和結構也要有透徹的了解,而對聾人文化及心理特質更不能一無所知。這些種種都完備之後,你才有資格站在講台上。

我不認為我已具備這樣的條件或資格。

一個優秀的手語老師是培訓優秀手譯員的基礎。台灣的手語老師陣容雖不小,精兵卻寥寥可數,連帶的也影響手譯人員的養成。自北聰退休的周碧珊老師有鑒於此,計劃開辦手語師資班,當時我擔任手語之家秘書長,見她在進行「思維驅動」的工作,很是感動,自然全力配合。雖然一期結束之後即不再辦理,但周老師已撒下了種子,相信手語師資培訓的成果不久即會展現在大家的眼前。

下次有這樣的班開課,我一定去報名。


‧ 社團的專業功能

台灣目前全國性的聾人社團共有八個。這些社團,規模大者會員三百五十人,規模小者會員四五十人。後者在召開大會時,出席的會員往往只有個位數,遠不及縣市級的聾協。

有一位老師因而說:「聾人實在太不團結了,怎麼分那麼多社團呢?」也有一位老師怪罪內政部,認為他們在審核立案申請時把關不嚴。

我想,不能因全國性的聾人社團稍多就認為我們不團結。我們必須知道,這八個全國性社團的性質和功能完全不同,有的長於福利事業,有的精通手語推廣,有的擅長輔導聾生留美,有的專精美國手語的教學,還有的擁有豐富的社會資源,可以輔導聾人就業與創業。

老實說:有這麼多社團來為聾人服務,實在是聾人的福氣。我們應該關注的重點是:他們的專業功能是否有發揮?

至於內政部在審核立案申請時,完全是依據人團法的規定來辦理,聽障社團雖多,但任務都不同,基於保障人民結社自由的原則,內政部是無權不讓你設立的。

希望這些社團都能發揮專業的功能,造福聾人和社會。

‧義務秘書

每晚疲累的回到家中,一定會看到傳真機已吐出一大疊來,其中一半來自全省各縣市聾協。

他們傳真的目的無非請我協助規劃活動、處理會務。只要能力許可,我幾乎都是來者不拒,結果反而累壞了自己。為了一勞永逸的解決這個問題,我商請竹縣聾協李理事長出面召集全省各聾協的理事長和總幹事會集竹北,參加「全國聽障社團負責人會務工作會報」。由我擔任講師,主講會務的處理與活動的規劃和執行。

這些負責人與我都是多年老友,他們的共通點是熱心有餘,文采不足。因而面對堆積如山的文書時,都感到一個頭兩個大。

在為期一天半的研討會中,我不厭其煩的講解各種法規及文書處理的技巧。但實在不敢奢望能在短短的時間內使人人都成為文案高手,只是希望他們能懂得最基本的文案處理方式。

那晚和他們把酒言歡,談到社團經營上的困難。每個人都希望政府能補助專任人員的人事費,那麼他們就可聘請文書人員來協助了。

在政府還沒有打破慣例,補助社團人事費之前,我仍是他們的義務秘書。認了!

‧尊重我們知的權利

我時常有如下的經驗:

枯坐一旁。身邊的兩個會手語的聽人朋友的自顧自的口沬橫飛地以口語聊得不亦樂乎。

不曉得是怎麼回事,很多聾友都有相同的經驗。

大家都知道一個最基本的禮貌,那便是你和人家以國語交談時,如果身邊有外國人在的話,你必會以外國語重述你與人家剛談的內容。

但是,不少會手語的聽人卻都忽略了也該讓身旁的聾人知道你和人家在說些什麼。明明會手語,身旁正好有聾人,你卻捨手語不用,那你學手語有什麼意義呢?

我在美國時,有一次和兩位美國會手語的聽人朋友聊天。三個人你來我往,聊得很愉快。聊著聊著,我突然注意到一個現象:即使這兩位朋友彼此在談只有與他們有關的事時,他們也是相互以手語溝通,目的就是要尊重站在一旁的我。

台灣聽人朋友中,有他們這種概念的沒幾位。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美國手語班上課時,除了術科(手語)外,也要修不少學科。手譯員守則便是必修的科目之一,其中有一篇專論在說明對聾人應注意的禮貌。

希望讓我枯坐一旁的情形自此絕跡。

‧聾人自治

國際聾人體總(CISS)是全球地位最高的聾人體育組織,獲得國際奧會的認可。我國由周國棟和許以文兩位老師代表以中華台北名義爭取入會成功,使兩岸三地的聾人運動員有同場競技的機會。

該會現任會長洛維特先生本身擅長國際手語,對我國十分友好。尤其是去年他應邀來台擔任台北永久盃國際聾人保齡球邀請賽的貴賓後,對我國聾人策劃與執行活動的能力,一直讚不絕口。

他在台北那幾天,我有幸時時與他晤面。從他的身上,我學到不少聾人文化的精義。他時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聾人自治」,而這句話正是CISS的宗旨和理想。

「聾人自治」是台灣聾人尚未建立的觀念,不論是手語的研究和推廣、體育行政業務的辦理或社團活動的管理,很多時候都不是聾人在主導。這樣的結果,往好處想是有聽人在幫大忙,我們樂得偷閒;往壞處想是我們永遠無法獨立,事事都要靠人家幫忙,而且在人前人後都沒機會表現出聾人的才華,更不用說想提升聾人的地位了。

此時,想到奧龍學院的聾人文化學教授湯姆博士也告訴過我:

「聾人的地位要靠自已去爭取。當感覺到聽人不尊重聾人的自治權時,不要怪他們,因為這他們不懂,要怪你們沒有去教育他們。」

這方面我們還需要多多努力。

‧尊嚴、價值

在啟聰代課前後已有七八年了。不曉得是怎回事,教到後來,越教沒信心。是我的手語不好嗎?不可能!專業素養不夠嗎?倒不見得!那麼,問題在哪?

問題在我沒有辦法讓學生們清楚地瞭解身為聾人應有的尊嚴和價值。

我常告訴學生一些優秀聾人的故事,但打開課本,我必須教花木蘭、岳飛的故事。我們的國語文課本完全是為一般學生編寫的,並沒有考慮到啟聰生的需要,為他們編專用教材。相對於「鄉土化」的呼聲高唱入雲,「啟聰化」卻還在萌芽中。

又如健康教育課本,沒有提示身為聽障者應有的心理適應,他們要如何與一般人溝通及接觸、碰到挫折時要如何求助與自助、在無聲中如何注意安全、如何使用助聽器、如何保護殘存的聽力、聾人彼此通婚問題的探討、家族性聾及遺傳的原因、聾父母如何教養下一代、聾夫妻如何經營家庭。這些問題,啟聰生都無法從課本中得到解答。

把啟聰生當一般學生來教,如何能讓他們了解到身為聾人的價值和尊嚴呢?

一隻猴子從小吃母狗的奶長大,沒人告訴牠:「你是猴子。」結果牠自以為是狗,沒有學到猴子應有的種種技能,反而學母狗叫,變得什麼都不是。

‧實際、實用

關於教科書「啟聰化」的問題,其實也不是只有國語文和健康教育需要改進。像小學的社會、國中的公民,也必須將身心障礙者保護法與相關的法規編入教材當中。

而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讓他們知道如何申請福利。

我幾乎每隔幾天都要陪聾友上區公所,幫他們填表及找出承辦的櫃台。如果這些實務在啟聰的公民課本中能教到,聾友們就不會視洽公為畏途了。

除此之外,刑事訴訟法的規範也應以具體的故事編入教科書中。有一位家住附近的聾友跑來說,有一天晚上他外出不在,家中只剩也是聾人的太太,此時有五六個警察前來表示要臨檢。他太太就開門讓他們進去,結果家中被搜得天翻地覆。警察搜完即揚長而去,也沒說明到底來搜什麼,讓她驚嚇莫名。

假如她在學校上公民課時,能了解警察進入民宅需有搜索票的話,她就不會輕率的開門。問題是她什麼都不懂,公民課並沒教她如何依法保護自己的權益。這樣的教育,能算完整?能算成功嗎?

啟聰生需要實際一點、實用一點的課本,請依照他們將來畢業後所會遇到的種種需要來編課本吧!

‧無盡的愛

台中三民路天主堂有位施永生神父,加拿大人,今年已七十多歲了,在台灣居住超過四十個年頭。儘管現在已經退休了,可是依然捨不得他摯愛的這片土地以及上百位他的聾孩子,因而從無返鄉養老的打算。

施神父是外籍人士關心台灣聽障教育的先驅,今天台中大肚永順國小啟聰班的前身,便是他催生的。那時不知收容了多少位中部地區的聾童,為他們提供教育的機會,使他們在成長之後能成為有用之才。

幾十年前,神父孤家寡人一個,幾十年後,滿首華髮的神父並不孤單,他的孩子們──那些他從小照顧著長大的聾小孩,如今都已成家立業,生兒育女了。他的孩子們每年大年初四都會從全省各地齊集天主堂與他歡聚,令他既快慰又滿足。他記得每一個孩子的名字──包括手語名字,而每一個孩子的家他都去過,他對他們的關愛是毫無保留的。

內人即是他的孩子之一,自幼便十分得到他的疼愛,即使是在我們婚後,依然時時風塵僕僕的來台北探望,那股關愛之情溢於言表。前兩年他又到家裡來,聽到硯兒和皓兒因交互感染雙雙住院,他連椅子都沒坐熱,茶也沒喝一口,就匆匆要我帶他到醫院看他的小寶貝。

四十年的歲月讓神父練就了一口流利的台語和手語,我常勸他不要如此奔波勞累,他反而說:「小款代誌,不要緊!」神父,祝您永遠健康,快樂。

‧他山之石

前年五月,我的朋友柏德教授來台參加台北東南扶輪社主辦的「手語國際化研討會」時,我把握難得的天賜良機,向他請教了關於美國手譯制度的問題。柏德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為我解開了不少盲點。

柏德指出美國設有主管手語翻譯業務的監理單位,簡稱RID,每年定期接受打算成為手譯員者報名參加鑑定。他們的手譯員分類相當精細,大致可以分為文字手語手譯組、自然手語手譯組、手語口譯組及專業手譯組(服務於法院或醫院)。地位一級比一級高,待遇也一級高過一級。

唯有通過鑑定,領有執照的手譯員才可以受聘為聾人服務。

今天,美國的手譯員已成為一種正式的行業,每年都有數千人報名參加鑑定。但是,即使通過了鑑定,手譯員也要時時充電,因為執照的有效期間只有三年,期滿後若鑑定不合格,

依然會被撤銷資格。手譯員想取得較高一級的執照,自然更需加倍苦學。

至於他們的酬勞,有一大半是由政府及民營機構支付,假如他們所服務的聾人是為了私事,比如辦離婚之類,則翻譯費就得由聾人自付了。

有了這樣的制度,非但手譯的品質得到確保,聾人的權利也間接獲得了保障。我們需要急起直追。

‧賓至如歸

以往每次赴美,我都刻意買西北的機票。很多朋友訝異我怎麼不買票價較便宜的其他航空公司機票,以為我在打腫臉充胖子。

其實,我買西北的票是有原因的。

第一次坐西北班機時,從中正機場的櫃台辦報到開始,感受就十分的不一樣。服務人員發現我是聽障之後,馬上通知機上的組員,為我安排靠近機門的位子(不緊鄰機門,以免發生事故時不能立即協助打開機門;也不遠離機門,以免逃生不及);用餐前先拿菜單給我選,並優先為我上菜;抵達後,馬上有精通美國手語的地勤人員上機帶我率先出艙(頭等艙的大爺們也要讓我),並引導協助我辦理出關。從飛機降落到出關,不到十分鐘,讓我感覺賓至如歸。

而當我要更改在美國境內班機的時刻時,櫃台很快就找來手譯人員,我只要以簡明的手語說明更正的時間之後,馬上即可拿到更正後的機票。

我既不必開口說話,也不必與人家筆談,光憑一雙手就走遍了美國西北各地據點而無溝通障礙,當真是人生一大樂事,耳聰目明的常人可能也沒如此「便捷」。

去年暑期再度赴美,改搭國籍航空公司的班機,所受到的待遇就不如西北。至少沒一個服務員懂手語。

‧無盡的懷念

很少人知道三毛是我大二時的導師。

進入大學後,全班只有我一個聽障生,來來往往的各科老師從不會特地去關注我。即使我成績在班裡名列前茅,也引不起他們的注意。

我經常蹺課上圖書館。老師既不認識我,我也不必去認識老師,只要考試時按時到場就不會被當──有時還可拿到獎狀哩!

但是,三毛來了後,一切都改觀了。第一堂,印象裡十分鮮明──外系的旁聽生把教室擠得水洩不通,空氣中不但沒有迫人的汗臭(當時是九月底,還熱得很),反而傳來她個性十足的香水味。她一一點名,點到我時,是同學推推我,我才站起來的。

那晚被叫到她的宿舍,在菲華樓,很美的地方。她以筆談問我好多事,我也老老實實報告常常蹺課。她說:「別的課我不管,我的課你一定得到。」

完蛋了!她的課一連三節,要悶死人了!結果上課時,她卻都抱來一堆書要我看,看完就送我,唯一的條件是一本換一份報告。我的寫作技巧應該是被她逼出來的。

之後,我常三更半夜去找她,她是夜貓子,趕稿時,我就正旁看稿,她也不在意。只是每次尿急,總不敢借用她那鋪滿長毛地毯的廁所。

如今,三毛已親手結束自己唯美的一生,到天國去與荷西相會,留給我的卻是無盡的懷念。

‧隨堂手譯服務

台灣的聽障生若進入大學就讀,在課堂上幾無協助。有人因而建議應有手譯員隨堂服務,但以我擔任全國聾協理事長時,曾撥出二十萬元辦理這類服務的經驗,效果並不是佷令人滿意。

去年暑假,任教於中聰的聽障好友清美到台北師大進修,特別請了芳美去手譯。芳美事後告訴我,她翻得很辛苦,因為課程相當專業,很多術語根本無從翻起。部分老師甚至還討厭芳美在教室裡打手語,說她妨害上課。

美國課堂上的手譯員是坐在講台旁邊──即使教室裡只有一位聾生。而芳美和清美是比鄰而坐,清美必須一直扭著頭看翻譯。奇哉怪也,兩個月的進修下來,她的頭竟沒歪掉。

此外,美國手譯員大多能同步翻譯,甚至在碰到術語時,也能在第一時間打出完整的單字來(以手語打出英文單字的每一個字母)。我們就沒有具備如此令人羨慕的條件。所以隨堂手譯只是一種理想,或者說對一些該注意的事,比如何時交報告之類,較不會忽略。

近來,電腦語音判讀系統的研發不斷有新的進展,我們的理想是:未來聾生上課時,可透過電腦語音判讀系統去「閱讀」老師的課。這樣絕對是萬無一失的。

我又開始擔心起來,到那時,手譯員豈不要失業了?

再說吧!

‧皆大歡喜

我最怕的事是研究手語。偏偏這種事經常如影隨形,甩也甩不掉。

有一次和周碧珊老師接受靈鷲山台北道場委請編輯一本佛教手語專書,我請來不少皈依心道法師的聾友協助,他們對佛法佛理都下過一番心血去鑽研,每一位都有不凡的修持。

我們計劃以半年的時間編定五百個最常用的佛學名詞,原本以為對這些道行高深的聾友來說,應該是易如反掌才是。那知在進行編定程序時,他們對一些名詞,如「阿難陀」、「俱生我執」、「涅槃」的手語打法爭論不休。公說公有理,婆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於是進行表決,少數服從多數。結果這樣編出來的手語,看似有那個意思,又似沒那個意思,搞得大家頭暈腦脹,不分東西。

幸好,委託的一方因經費不足,通知我們剎車,這本是也不是,不是也是的佛教手語才沒有見諸於世、耽誤眾生,否則罪莫大焉。

此後,忘了先前的教訓,又應允參加一場手語歌的編定。心想,應不致像佛學名詞那般深奧吧!結果看了歌詞,心涼半截,像「縱然」、「巍巍」、「蒼蒼」等抽象至極的形容詞,都直教人想自殺。

我很佩服那些在面對這種字詞時,仍然能夠氣定神閒的無中生有,創造出連他自己也不認識的手語的人。事後還能面不改色,人家也深信不疑,效而「比」之,這才是皆大歡喜。

‧成長的歲月

猶記當年接任全國聾人手語研究會理事長時,還只是一個未滿二十五歲的大孩子。那時大學剛畢業沒兩年,在一家出版社當小編輯,除了曾擔任過兩任大專聾友會會長,勉強具備一些行政經驗外,人脈、錢脈俱缺。再加上會館剛遷到八德路四段監理處理面,分租雲門舞集辦公室的一隅棲身,每周只有一個晚上對外開放,進出的會員屈指可數,每日收發的公文更是寥寥無幾。

當時的種種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悽慘。

儘管如此,我十分懷念那時候的美好時光。因會員不多,彼此又熟識,感情濃得化不開,是真真正正的共患難。眼前雖一派清冷,卻沒人悲觀。

果然,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們浴火重生,堂堂進駐延平南路鬧區的辦公室。之後,為聾友們規劃了無數的活動,開辦了無數的手語班,重振自聾劇團公演以來的聲威。內政部因而連續五年頒發「全國性績優社團」獎狀給我們,在上千個全國性社團當中,是十分難得的殊榮。

而我也從乳臭未乾的小伙子邁入而立之年,十年的人生黃金歲月,盡皆投注於此。眼看它從恢復生機,到昂然茁壯,心中無比的快慰。

感謝這些年來陪我一路行來,同甘共苦,相互扶持的伙伴們!

‧無欲則剛

唐代的詩僧寒山問拾得:

「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

拾得回答說:

「只要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我常講這段對話給那些身負經營社團重任的聾友聽,他們普遍都很有才幹,尤其熱心公益。但是,身邊總是有些見不得他們出頭的人,時時在挑毛病。

我們為人處世,如能抱持「成功不必在我,以別人的光榮為榮」的信念,相信許多無中生有的非難之念都會消之無形。須知一位聾人所享有的光彩,其實是全體聾人的光彩。星雲大師常說:「你大我小,你有我無,你好我壞,你樂我苦。」我們也應有這等成人之美的胸襟。

曾有位理事長在卸任後,因恐自己的理念不為接任著重視,仍然緊緊抓權不放。這種「丟碗不丟筷」的作法,讓新任理事長很為難,也阻礙了會務傳承。如此介意名器,殊為不智。鄭板橋曾說:「名利竟如何?歲月蹉跎,幾番風雨幾晴和,愁水愁風愁不盡,總是南柯。」

人不僅該知所進退,更該「看破放下」,如此一來,胸襟既闊,格局自然就大了。


出處:  http://www.deafsports.org.tw/people/chao-3.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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