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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習那年,在內科病房認識一對聾啞夫妻。那丈夫因中風後遺症反覆住院,小他二十多歲的妻子隨侍在旁。夜裡偶有些不適,護士會call值班醫師處理。我到病床邊,啞妻便指指丈夫的肚子,再抱著自己肚子、弓起身,告訴我他是腹痛;或者裝出咳嗽的樣子,再比比丈夫。
後來我離開內科,按時程表繼續婦產、小兒、外科實習,偶在院內碰見他們,啞妻總開心與我招呼。
兩年後我輪值急診,有日聽見隔壁床簾內傳來主治醫師的聲音:「病人骨質疏鬆太嚴重,才會經你一按摩就折斷肱骨。你是他們的鄰居喔?那你跟他們解釋說:手斷了,要住院。」說罷便拉開床簾離去。站在最裡頭的啞妻抬頭正好見到我,高興地跑過來摟著我跳,右手在眼前來回移動、表演哭泣表情,好心鄰居則像闖禍的孩子般低著頭直道歉。護士看到這情景,吃驚問是否病人為我的親戚,我告訴她是從前照顧過的患者。她似乎卸下重擔:「妳會手語吧?那就麻煩妳說明了。」隨即拉上床簾,發出唰的一聲。
我走到病床邊,拉過啞妻,用右手圍著左臂繞一個大圓代表石膏,然後豎起大拇指,拍拍胸,請她安心。啞妻再度抱了抱我。
床簾外人聲雜沓,機械音此起彼落,逼逼叭叭,鏗鏗鏘鏘……我卻感覺急診室比聾啞夫妻的世界更加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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