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紀尤(14歲失聰少女)
記得兒時對於不想聽的說話,就如「馬騮掩耳emoji」般蓋住耳,選擇什麼都聽不見,然而有人是不能選擇地聽不見,有被設定為「靜音」;有些耳內細胞會在奏不明樂曲,不斷聽到「沙沙」聲 。14歲的紀尤屬前者,雙耳先天失聰,直到兩歲佩戴助聽器前,她是完全不能聽見。
聽見不代表聽到
「聽到聲音,唔代表聽得清內容。」人們以為,聽障人士只要配帶助聽器就聽得清楚。一般人的耳朵會自動把雜音變成背景音樂,抑或把不想接收的聲音「左耳入,右耳出」,助聽器沒我們想像中聰明。
耳機不懂分別音源是否重要,一概把聲音擴大硬塞給機主,「剛開始戴上耳機時好唔慣,世界突然變得好嘈 。」每當去到人多嘈雜的地方,情況尤其嚴重。就如我們到異國旅遊,看見當地人嘴吧開開合合,聽到陌生頻率的高低起伏,但就是不明當地方言。一般人可以把這些雜音變成耳邊風時,紀尤得用神聽清這些「異國風情」,分別有用與多餘的資訊。然而資訊過多,腦袋不能負荷,聲音就是嘈音。
媽媽帶她們外出,左手牽着妹她,右手牽着她。即使在這個距離,紀尤也不能聽她們的交談,只能靠讀唇。我們習以為常的背景聲,甚或享受自然帶來的風聲鳥叫,對她而言都是一個阻礙。又有一次,校內小組討論,班房中數十人不斷大聲小聲說話,耳機就把能收集的聲音都調至預定聲量,一聲不漏的傳給她,班房瞬間變酒樓。即使同組同學已減慢說話速度,但紀尤就只能坐着看同學們討論。 「不過現在學校有駐校手語老師,學習都不成問題。」
世界安靜心卻嘈吵
脫下助聽器,世界安靜,心卻嘈吵。
這份嘈吵由不安而生,眼見身邊人嘴吧一開一合,但丁點都聽不見。「覺得自己同人哋好唔同,好奇怪,好似融入唔到個社會咁。」就如魚缸中的一員,水中安靜,不斷看見同伴吐出氣泡,但不能解讀,有時會問自己還算其中的一份子嗎?
嘈吵亦因為內心的想法不能傳遞出去,傳意的方法很多,但這是依賴言語的社會。耳不能聽,只能靠眼看,嘴吧是人說話時動作最大的地方,也是紀尤很多時與人溝通的窗口。即使現在戴上助聽器,仍要依靠讀唇才理解大部份的內容。
訪問中的紀尤,表情多多,善用雙眼觀察的習慣使她本來精靈的雙眼更活潑。被社工形容為happy girl的她亦曾因為聾人的身份自卑。還記得幼稚園時,同學可以安坐位上聽書,只有她要追着老師的口形看,有時看不見,甚至要跑到老師身邊。其他同學眼內,可能覺得她是怪孩子,老是圍着老師身邊團團轉,又從下而上死命盯着老師的嘴。
我們都想成為獨一無異的一位,但遇上「非我族類」,排他比呼吸自然。
「你係聾嘅,唔想同你玩。」
「你好煩呀,行開啦。」
那時她會大哭一場,抑或找朋友聊天,就是沒有告訴最親的媽媽,不願她掛心。訪問當天,紀尤媽媽也在場,她第一次聽到女兒提及當年的對話。就如過往的貼心,紀尤馬上補一句,「不過放心,現在不會再有這個情況,同學們都長大,較理性。」也許是這位14歲女孩的天性,但過往的經歷或多或少有份造就她的體貼。
紀尤的一位聽障老師
魚缸中的她,仍然有點不同,甚至是更不同,游水比同類快得多。起初媽媽為培養她的堅忍與耐力,久而久之游水成了自身的興趣,越游越快。
經過過去成長的歷練,要在水中穿梭,已不會為紀尤帶來任何障礙。聽障的泳手比賽時有旗手指示下水,而在向前衝刺的路上,紀尤還有媽媽這個好拍檔。「她聽不到一般游水起步時哨子聲,就由我先聽聲再揮手示意佢(紀尤)落水;平時訓練時我都會把教授的說話翻譯成手語,等佢明白。」得知紀尤的聽障,媽媽辭去原有職業,全職照顧她。這故事沒有「輸在起跑線」,有的是媽媽伴紀尤屢創佳績。七中月,這條與別不同的魚將游到土耳其,首次代表香港參加聽障奧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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